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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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以示慶賀。

     馬裡昂的女兒和兩個外孫子女隻待了很短的時間,但長得足夠使他的女兒得到父親的承諾,為她的下部影片買下一部非常昂貴的小說。

     病房裡隻剩下博比-班茨和伊萊-馬裡昂兩個人。

    “你今天心腸太軟。

    ”班茨說。

     氧氣持續輸入他的體内,馬裡昂覺得非常疲憊。

    在博比面前,他可以随意放松,用不着與他演戲。

    他們一同經曆了那麼多,一同行使權力,一同打勝仗,乃至一同周遊列國,規劃全球。

    他們彼此了解對方的心思。

     “我要給女兒買下的那部小說,适合拍電影嗎?”馬裡昂問。

     “搞個低預算的,”班茨說,“你女兒拍的是帶引号的‘嚴肅’電影。

    ” 馬裡昂倦怠地做了一個手勢。

    “為什麼我們總得為他人的良好用心付出代價呢?給她一個過得去的編劇,但不給大牌明星。

    她會很高興,我們也不會損失太多的錢。

    ” “你真的打算讓韋爾從毛利中分成?”班茨問,“我們的律師說,即使他死了,我們也能打赢這場官司。

    ” 馬裡昂笑容滿面地說:“如果我身體好起來了,我就兌現諾言。

    如果好不了,你就看着辦。

    那時,一切都由你說了算。

    ” 馬裡昂這般多愁善感,把班茨驚得目瞪口呆。

    “伊萊,你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并不渴望成為伊萊-馬裡昂的接班人,事實上,他非常害怕這一天的到來,盡管這不可避免。

    隻要馬裡昂拍闆的事,他都願意幹。

     “這事你看着辦,博比,”馬裡昂說,“事實是我挺不過這一關。

    醫生說我需要做一次心髒移植手術,我已經決定不做了。

    我這個糟糕的心髒可能還能活半年或者一年,或者還要短得多。

    此外,我年紀太大,沒有資格做移植手術。

    ” 班茨大驚失色。

    “他們不能給心髒做搭橋手術嗎?”班茨問。

    馬裡昂搖搖頭,班茨繼續說:“别說笑話了,你當然可以做移植手術。

    這所醫院一半的資産都是你捐贈的,他們必須給你換個好心髒。

    你可以健康地再活整整十個年頭。

    ”他頓了頓,“你太累了,伊萊,明天再說吧。

    ”馬裡昂卻已經打起盹來了。

    班茨轉身離開,去找醫生了解情況,交待他們立即着手為伊萊-馬裡昂物色一個新心髒。

     歐内斯特-韋爾、莫莉-弗蘭德斯和克勞迪娅-德利納在聖莫尼卡的拉多爾斯維塔飯店聚餐,以慶祝勝利。

    拉多爾斯維塔是克勞迪娅最喜愛的飯店。

    她記得還是小姑娘的時候,父親帶她來這裡,受到皇室人員般的待遇。

    她記得,每個窗子的凹進部分,每個長條形軟椅背面的橫檔上,每個有空隙的地方,都擺滿了一瓶瓶的紅、白葡萄酒。

    顧客伸手即可取出一瓶酒,就像摘下一串葡萄。

     歐内斯特-韋爾興緻極高,克勞迪娅真有點懷疑,有誰相信他會自殺呢?他歡天喜地,沒完沒了地吹噓說,他的威脅很管用。

    味道甘美的紅葡萄酒下肚之後,他們三人都微露醉意,有點誇誇其談了。

    他們都對自己很滿意。

    桌上口味濃郁的意大利風味菜肴,更是助長了他們的興緻。

     “眼下我們該想的問題,”韋爾說,“是接受兩個百分點的價碼呢,還是要求增加到三個百分點?” “不要太貪婪,”莫莉說,“這筆交易已經拍闆成交了。

    ” 韋爾仿照電影明星的架勢親親莫莉的手,說:“莫莉,你真是個天才,一個不講情面的天才,真的。

    你們倆是怎樣威逼利誘那卧病在床的家夥的?” 莫莉把面包放到蕃茄醬裡蘸一蘸。

    “歐内斯特,”莫莉說,“你永遠也不會了解這座城市。

    這裡沒有仁慈可言,即便你喝得爛醉如泥,或者吸毒成瘾,或者墜入愛河,或者虧損破産。

    為什麼要對病人例外呢?” 克勞迪娅說:“斯基皮-迪爾有一次曾對我說,如果你想買進,就帶對方去一家中國餐館就餐;如果你要賣出,就帶他去一家意大利餐館。

    這有沒有道理?” “他是個制片商,”莫莉說,“他在某個地方看到了這句話。

    但是如果沒有具體的語境,這話不說明任何問題。

    ” 韋爾吃東西時狼吞虎咽,像個被判死緩的囚犯。

    他為自己點了三份不同的面食,分給克勞迪娅和莫莉一小部分,然後詢問她倆味道如何。

    “這是除羅馬之外,全世界最好吃的意大利食物,”韋爾說,“至于斯基皮,他的話放在電影裡有一定的道理。

    中國菜很便宜,有助于把價錢壓下來;而意大利菜能使人昏昏欲睡,反應遲鈍。

    兩種菜我都喜歡。

    掌握了斯基皮愛算計的特點,不是很好嗎?” 韋爾總喜歡點三道甜點。

    他并不能都吃光,隻想每頓飯能嘗到多種多樣不同口味的東西。

    這事出現在他身上并不奇怪,還有他的穿着,仿佛衣服全是為了遮風蔽雨;他刮胡子時很是粗心大意,一側的鬓角高于另一側。

    即便他威脅要自殺,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或莫明其妙;還有他那孩童般的直率,常常刺傷别人的自尊心。

    克勞迪娅對行為古怪的人并不陌生。

    在好萊塢,這樣的人比比皆是。

     “你知道,歐内斯特,你屬于好萊塢。

    你的行為夠古怪的。

    ”克勞迪娅說。

     “我不是個古怪的人,”韋爾說,“我沒有那麼老于世故。

    ” “你不覺得為了錢想自殺的念頭很古怪嗎?”克勞迪娅問。

     “針對我們的文化氛圍,那絕對是頭腦冷靜的對策,”韋爾說,“老做一個默默無聞的人讓我覺得膩煩。

    ” 克勞迪娅不耐煩地說:“你怎麼能有那種想法?你寫了10本書,獲過普利策獎,你在國際上都很有名望。

    ” 韋爾吃光了三道面食,轉向他的主食,三片珍貴的小牛肉,上面蓋着檸檬片。

    他拿起刀叉,說:“所有那些不過是臭狗屎。

    我一文不名。

    我活了55年才認識到,你如果是個窮光蛋,簡直就是豬狗不如。

    ” 莫莉說:“你不是行為古怪,你是精神不正常。

    别再到處叫喚你沒有萬貫家财了。

    你并不是一貧如洗。

    不然我們就不會到這裡來吃飯。

    你并沒有為藝術吃太多的苦。

    ” 韋爾放下刀叉,拍拍莫莉的胳膊,說:“你說得對,一點不錯。

    我時不時地也享受着生活。

    是生活的向下弧線使我覺得沮喪。

    ”他喝下杯裡的葡萄酒,一本正經地說:“我永遠不會再寫小說了。

    寫小說等于走進了死胡同,跟打鐵匠一般無二。

    現在吃香的是電影和電視。

    ” “胡說八道,”克勞迪娅說,“人們總得讀書。

    ” “你就是太懶,”莫莉說,“總想找個借口不寫作。

    那才是你想自殺的真實原因。

    ”三個人都大笑起來。

    歐内斯特從自己盤裡給她們兩個夾小牛肉和多餘的甜點。

    他顯出優雅風度的唯一時候就是在飯桌上,他似乎很喜歡給人夾菜。

     “你說得不錯,”歐内斯特說,“但是小說家的生活總是很拮據,除非他寫的東西通俗易懂。

    即便如此,也是死路一條。

    小說不可能簡單得像一部電影。

    ” 克勞迪娅怒氣沖沖地說:“你為什麼要把電影貶得一錢不值?我親眼見過好片子讓你痛哭流涕。

    而且,電影也是一門藝術。

    ” 韋爾很開心。

    畢竟,他已經打赢了制片廠,争得了應得的毛利百分點。

    “克勞迪娅,我非常同意你的觀點:電影是一門藝術。

    我出于妒忌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