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劍光搖冷焰 夜雨遁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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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留暗記,心便有了把握。

    再見來人面帶詭笑,神情鬼祟,手上人耳約有六七隻,鮮血淋漓,還未被雨水沖淨,點點下滴,分明這一會的功夫被這兩個惡賊殺死多人。

    就算所殺乃是張家父子,自己的對頭,這等殘忍兇惡的行為也是頭次看到。

    又料來人決無好意,忍不住氣憤憤問道:"深更半夜,我共總這一問小屋,向不空留外人,素不相識,尋我作什?"旺子早看出對方本領比他高得多,真要有什惡意,非吃他虧不可。

    偏巧回來晚了一步,師父業已離去,途中未遇,不知走往何方。

     先想王老漢全家均是極好武功,一呼即至,故意高聲喝問,還有一點仗恃。

    話剛出口,瞥見來人一臉獰惡、狡詐神情,一雙賊眼正望着自己的的放光,猛想起王老漢翁媳最是義氣,新來夥計表面老實,實則是他義父老友之子,為避仇家來此隐身,本領也非弱者。

    就算日裡被擒走過時他們不曾看見,見我到夜不歸,也必尋人探詢。

    山口内外居民十九眼見,到處傳說,王家斷無不知之理。

    照他為人和平日口氣,不應置之度外,如何他裡外兩旁房舍這樣又黑又靜,不見一點燈光,若無其事,于理不合。

    這兩個對頭十分兇狡,日裡相遇又曾探詢過他翁媳的姓名來曆,語多可疑,莫要這兩人便他平日所說的那些對頭,心有顧忌,雖在暗中相助,自家卻不出面,也許師父就他請來都不一定。

     事情哪有這樣巧法,終日苦盼,渺無音信,剛被惡人擒去,快要打死,人便趕到。

     再一想,由崖洞上面逃出時似有東西把腳托了一下,如是師父,崖壁又凹又滑,刀切也似,沒有附身之處,師父人矮,其勢不能淩空而立,決夠不到。

    既來救我,定必見面,不會連喊不應。

    義父身材高大,定他所為。

    本意救我,因恐對頭知道,又見人已出險,恐我洩漏機密,先自避去。

    照此形勢,義父必有深意,連這盞燈都未必是他所點,否則我由外逃回不會不知,如何不來相見?本來對頭還不知他來曆,我一喊人,反而洩漏他的機密,怎麼對得起人?本來人如非真個厲害,憑義父那樣人,我這樣高聲說話,也必有人趕來,還是謹慎些好。

    心中一驚,生出顧忌,越發有些膽怯,無奈話已出口,隻得把心沉隐,口中說話,一面留意對方動作,手叉腰問,看好房中地勢,準備對方動武便先下手為強,與之一拼。

     旺子正在暗中發慌,硬着頭皮發話,來人乃是北直隸有名的惡賊李文玉,因其眉心有一黑痣,外号三眼花狼,人最兇狡,進得門來聽旺子發話拒絕,直如未聞,先把那串人耳往桌上一甩,回手脫下身穿油綢子雨衣雨靠,還算客氣,未在旺子房中糟蹋,自己拿向門口連抖兩抖,把上面所積一點雨水抖去,擰了一擰再行抖開,呼呼兩聲便複原狀,把雨帽歪帶頭上,雨衣靠往左腕上一搭,大模大洋走向桌前,把桌上茶壺拿起,用碗斟滿,一飲而幹,再回轉身,一屁股坐在桌旁炕上,取出懷中一枝頭尾都是上等翡翠鑲金的象牙小煙袋,裝上煙絲,就油燈上點燃,也不答理旺子,一口氣連吸了兩袋。

    旺子見他反客為主,目中無人,那等狂傲自大模樣,越發有氣,又知對方不是好惹,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問了兩次全都不理,不敢伸手硬拉,估計先後兩次大聲說話,就義父未回,王家二嫂也必驚動,便新來夥計丁十二也應聽見,怎會全無動靜?自己由張家逃出已有不少時候,想和王家翁媳商量,探詢師父人在何處,以便尋訪,又在房中耽擱,幸而離明尚早,風雨未住,如在平日,若被仇敵發現,早就追來。

    天明以前不問尋到師父下落與否,均須逃往山中。

    這厮偏這樣賴皮,不打發他先走決不放心,又不知他是何來意,不禁又氣又急。

    想起王老漢平日警告,不敢發作。

     正在無計可施,打算用話激将,試探來意,李文玉把兩袋煙吃完,把金煙袋鬥上煙灰磕去,從容放好,揣入懷中,望着旺子,嘻着一張賊口,冷冷地笑道:"你這孩子讨厭我麼?如不是我和你五大爺,你雖逃回也難安身。

    天光一亮,你那張家對頭必要尋來,這房子暫時雖是你的,你準住得成麼?我們好心好意想要救你,怎的不知好歹?本來你這類野孩子我看不上,隻為你五太爺愛才,見你小小年紀這樣膽大機警,真有骨頭,居然不要人幫忙,自家逃走出來,總算難得,彼時我正将張家父子連他手下那些王八蛋一齊制住,本不容他活命,五太爺心軟,因張家狗種雖然得罪咱們弟兄,老的還好,以前并且幫過咱們的忙,被五太爺無心認出,這才由他出面做好。

    如今事還未完,正和張老頭商計,因知你已逃走,風雨太大,恐你年輕膽小,逃命心慌,半夜入山遇見危險,托我先來把你喊住,就便問你幾句。

    五太爺說,你果然自己脫身,沒有靠人,雖然另外有人把鐵鎖斬斷,你已由上面洞中逃出,這個忙并未幫上,你肯不肯拜他做師父由你的便,非但不會勉強,就你将來知道好歹,回心轉意,想要拜師,他也未必容易答應,這都不提。

    我李三大爺一向看不起人,何況你這樣一個又窮又髒的野孩子,全因你五大爺跟你不知哪世裡的緣法,會看得你太好。

    我也覺着小小年紀,居然會這樣有骨頭,才活了心。

     我問你話,這是格外賞臉,必須恭恭敬敬實話實說,再像方才那樣口出不遜,你三太爺一有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 旺子聽出二賊果在張家大鬧,那許多惡人爪牙均被制住,還割了好幾個人耳帶走,本領之高不言可知,照此口氣似未存有什麼惡意,素無仇怨,自己年小,本身或許無事,甚而連張家對頭也被吓退,就是天明發現人已逃走,都不緻趕來作對,才會這等說法。

     不過所問的話決非尋常,必與師父和王家有關,一答不好便要使人受害,看神氣既不會傷害自己,怕他作什?心中尋思,一面靜想,一面靜聽,聽完之後,因氣憤對方無理,也把闆凳往門旁一拉,對面坐下,一面把草鞋脫下,用手搓着腳指頭,故示傲慢,冷笑答道:"你這人好無道理,素不相識,共隻見過一面,還是我請的客,一不該,二不欠,大風大雨深更半夜無故闖入人家問三問四,仿佛你比主人還要随便。

    開口不是三太爺,就是五大爺,便你真個年高有德,也要人家自己對你恭敬才有意思,這等自言自語,自尊自大,我認得你是誰?不錯,那叫老五的老漢曾叫兩個小娃把我失去的雞送還,并想收我為徒,我不願意。

    後來他在外面崖上偷聽,我已說好,逃不出去是我該死,與他無幹,甯死也不要他幫助。

    無故派你來此是什意思?如說張家那些惡人被你們制住,不會再來害我,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又不曾托付,事前并還言明,真是這樣也不承情,何況張家有财有勢;當時打不過你們,明日報官,到底如何還拿不定,豈能以此居功?你兩個既然自命英雄,比誰都高,想必不會倚仗兇威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