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絕處現生機 始識溫情出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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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表面聽其自然,暗中留意,到了夜深人靜再作逃走之計。

    将來學成本領,尋這驢日的父子報仇,為這一方的人除害,豈不上算得多?這兩個不是好人,不可理他,免得被他救出,師父知道不再要我做徒弟,豈不冤枉?念頭一轉,越想越有理,裝不看見,把頭一偏,也不再叫罵。

     衆惡奴聽他忽又叫罵,紛持棍棒正要亂打,狗子張興保好名之心最盛,覺着對方一個放羊娃,許多大人打他一個,沿途土人背後定必議論,故意喝道:"你們不許亂打,這娃偷我們的東西不止一次,為了前年不許人用他,今日竟敢拿刀行刺,這等小賊理應送官,自有王法制他,你們由他亂造謠言,直當狗吠,理他作什!"旺子暗罵:"驢日的,真會想法子冤枉好人!我那把刀藏在身邊,并未取出,他竟說我行刺,分明想要我命。

    聽這口氣必叫狗官動刑。

    這裡離城頗遠,隻你今夜不害死我,便有逃生之望。

    "心中暗喜,覺着有了生機,也就住口。

     山口離張家莊隻兩三裡路,狗子業早被人擡起,急于回去醫傷,吊打旺子,連催快走,不多一會便自趕到,那兩個自稱老三、老五的外路人也未見他跟來。

    到了張家已然上燈,張老夫妻聽說愛子打獵受傷回來,大驚趕出,全家老少宛如捅了馬蜂窩一樣,亂成一片,前呼後擁,把狗子擡到房内,父母妻妾哭的哭,問的問,仿佛奇禍當頭,不知如何是好;連吵帶罵,又怪同去的人是廢物,大不小心,這多的人保護,還使大相公為一狗娃所傷,非将他活活打死不可。

     狗子因覺平日自稱文武全才,無故為一村童所傷,丢人太大,恨到急處,立意上好傷藥,吃完晚飯,召集手下惡奴爪牙私設公堂,先毒打一陣,留着小命,每日鞭打三次,以作消遣,直到打死為止。

    見父母妻妾同聲咒罵,要将旺子打死,老大不以為然。

    藥還不曾包好,先就厲聲大喝:"你們如何不聽我話,不許亂打,等我親自坐堂審問這狗娃小賊,就便演習,以為将來做官問案之用。

    我不過一時疏忽,被這小賊狗娃行刺,且喜神佛祖宗保佑,傷處不是要害,倒是今日我親自打了許多野獸,如非用力過度,像小賊這樣狗娃來一百個行刺也休想近我身。

    你們吵得大兇,頭都吵昏。

    此時風塵勞碌,還要叫媳婦她們為我梳洗更衣,養息些時,出去坐堂問案,二位老人家請回房去吧。

    " 狗子雖被撞倒,鬧得一天星鬥,其實隻被旺子撞了一跤,踏傷了腳指頭,當時走路不便。

    從小嬌養,初次吃苦,仿佛事情比天還大,傷并不重。

    張錦元夫妻始而憂急如焚,心痛已極,張妻和狗子妻妾更急得流下淚來。

    等到脫下衣服,周身仔細查看,隻右膀挫去一點浮皮,腳指有點紅腫,餘均無傷,方始放心。

    張錦元一聽愛子想要借此坐堂問案,反覺此是一件有益之事,笑說:"我兒真想得好,将來出去必由外官做起,借此練習果然是好,可見我兒真有志氣,将來非做大官不可。

    這狗娃實在可惡,真要打出人命,他家無什親屬,無人敢于出頭,就有什事也由你老子擔待。

    如嫌一件案子不夠演習,可向賬房查問,将那些欠祖的佃戶抓幾個來,算是陪綁,就便吓他們一下早繳欠租也是好的。

     花園後面果園中本有一崖洞,乃每年催租時的監牢,稍微不服,連狗娃一同收監,問完案子,再派上兩人當獄官禁子,做得就更像了。

    "狗子見乃父非但不攔,反而湊趣,越發高興。

     正要催人準備,忽聽窗外有人冷笑了一聲,房中人多,除兩老外都是趕來讨好問安的婦女,擠在一堆,那些武師打手奔馳了一日,均在前面歇息。

    狗子傷痛漸止,藥已上好,換過衣服躺在床上,正在發狂任性,猖言無忌,邊催快擺夜飯,邊催趕緊準備公堂。

     又說翻山過澗、打獵奔馳均是步行來去,不曾騎馬,連與虎鬥,用力太過,要妻妾們代他捶腿捶背,一面還要爪果茶水,說了這樣又是那樣。

    他這裡一呼百諾,口張便要手到,全家老少衆墾捧月亂做一堆,誰也不曾理會到外面。

     後來還是老賊想起方才笑聲,回房時往外留心一看,到處燈火通明,天早人夜,隻走廊上有幾個丫頭剛由房中奔出,分頭去往各處傳話,連催夜飯帶準備愛子學做大官坐堂,并無一個男子。

    平日一向安靜,内外之分極嚴,除卻愛子張興保興來時喜歡喊些武師和教讀先生到内客廳飲酒說笑,或是請些富家子弟、學中朋友在内宴會而外,平日男丁,無論老少上下,無故向不許走進。

    刺客隻是一個放羊娃,無須戒備。

    又當打獵歸來,初回來時雖有好些人相繼慰問,因知裡面女眷甚多,不似尋常請客時已先回避,又當小主人受傷忙亂之際,隻一兩個精幹傷科的老年人到裡面略看傷勢,說是無礙,便自退出,連藥都照愛子心意,由所愛姬妾代為敷治,無一久停。

    餘人均在二門外面遞上問安禀帖,一聽傳話免去進見,天氣又熱,已各回去。

    又當吃夜飯的時候,何人有此大膽,敢在窗下窺探冷笑、先疑聽錯,及至兩老夫妻互一詢問,又都似乎聽到,那人笑聲甚是特别,不是本地口音,好像一個外路來的中年男子,本覺奇怪,想要查問,因忙了好些時,始而愁急過度,後來看出愛子隻是腳上浮傷紅腫,仗着傷藥靈效,痛已止住,雖還憤怒,恨不能将放牛娃旺子打個死去活來,心已放下。

     這一全家忙亂,又過了吃飯時候,均覺腹饑,身邊原有幾個老妾和好些丫頭,因小主人受傷,争往讨好,年輕一點的丫頭更貪熱鬧,想看坐堂問案,所有仆婢下人均圍在乃子房内外。

    回房一看,身邊那許多服侍的人幾乎走光,隻剩兩個随身丫頭,不由大怒,發威喝罵了一陣。

    等到下人得信紛紛趕回,夫妻二人又拍手跳腳怒罵了一陣,跟着吃飯。

     又擔心愛子的飯量是否因此減少,傷處還痛不痛。

     小的一個狗子張文保年才十一二歲,比乃兄小時還要淘氣貪玩,任性胡鬧,聽說哥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