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禅機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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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已是身心俱毀…… 宇文赟執政兩年,惡滿孽盈,已将周室數十年功德耗蝕殆盡! 然而,這些文武臣僚,國之俊傑,個個文經武緯,人人雄韬偉略,哪個又真的是能忍氣吞聲、奴顔婢骨的窩囊廢? 楊堅幾十年的寬仁明敏,禮賢下士,與宣帝的昏庸暴戾恰成對比! 他們所追随的,決不僅僅隻是一位忠義寬厚的國之宰輔。

    他們相信,他還是一位能降龍伏虎,能主掌天下的一代聖主明君。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他若行興替,革舊布新,必将氣象萬千,一掃三百年來中原大地動蕩分崩,萬物蕭條的局勢,使天下永熄戰火,百姓富庶安居。

     随王楊堅,是天下清明,社稷安定的唯一希望。

     因此,他們這才般協力擁戴,誠心勸進…… 阖目禅思的伽羅覺得心下靈犀一動,忙将玉铤上的四句偈語也翻出來,兩下對照: 不死不生, 不晦不明。

     不發不收, 不毀不興。

     伽羅如醍醐灌頂!自以為廓清了數十年來的所有迷惑…… 她飛龍舞風地書下寥寥數字,封好。

    命人叫來自幼收養于随國府的親随李圓通,命他将此信送達随王。

     李圓通小心地揣好書信,打馬疾馳宮中的大丞相府。

     寂靜的相府後庭,撲面不寒的二月之風。

     月色如水,水如夜空。

     禅思如湧。

     劍光流瀉。

    一襲青布短襦的大丞相、随王楊堅,獨自于月下揮灑着手中的龍泉寶劍。

     這不是傳說中的俠客遊士之劍。

     它沉重而渾厚,雄武而淩烈。

     它是一把真正的大将軍之劍,是揮斬萬軍,劈山開地之劍。

     劍光飛瀉,劍氣威烈,劍聲呼嘯…… 降龍伏虎。

     駕鲲馭鵬。

     曆數古今匡弼輔臣:周公,曹操,王莽,司馬昭,宇文泰,宇文護……或許,最初他們都如同自己一樣,受遺命于危難,挽社稷于傾覆,曆盡艱難險阻,揮灑雄韬偉略。

     然而,一旦局勢扭轉,社稷穩定,方才發覺,勢如騎虎,竟不得下——全身而退者,往往反不得善終。

     是進,還是退? 劍随神遊——劍光柔婉,千曲百回。

     無論進退,似乎都必然要面臨一座無形的大山。

     進者,乘勢而起,必然會落下千古罵名,不忠不義,欺負弱寡,操莽之輩…… 退者,辭官歸裡,或許,一家老少車馬辚辚,尚未踏上故土,途中便被人滿門剿滅,悄無聲息。

     劍禅混一! 劍光厲烈,氣貫長穹! 耳畔蓦然響起:有聞進者死,決無退者生…… 楊堅手中之劍在月下劃過一道閃電,父親的話仿如一聲霹靂,無聲炸響、嗄然而止! 禅劍一統! 收劍歸鞘時,見随王府的家将李圓通匆匆跑來,雙手呈上随王府獨孤王後命他轉來的書信一封。

     楊堅将劍撂給李圓通,接過書信,嘩地抖開: “騎虎之勢,必不得下。

    天命必然,大事當然!請順天應時,勉力為之!” 寥寥數語,令楊堅熱血奔湧:天下英雄、熱血男兒,當如是! 自大象二年夏,楊堅居中而制,調兵遣将,先後平定了延及東西南北數十州郡、亂兵多達三十多萬衆、長達半年之久的大變亂之後,至大象三年二月,随王楊堅終于在文武百官的齊聲擁戴聲中,在八歲的周室靜帝宇文闡一而再、再而三地的命内史拟诏遜位下,接受了禅讓: “……相國随王,事上帝而利兆人,和百靈而利萬物……周德将盡,禍難頻興。

    王受天明命,睿德在躬,救頹運之艱,匡墜地之業,拯大川之溺,撲燎原之火,除群兇于城社,廓妖氛于遠服……今敬以帝位禅于爾躬,天祚告窮,天祿永終!” “……相國隋王,睿聖自天,英華獨秀,刑法與禮儀同運,文德共武功俱遠。

    事上帝而理兆人,和百靈而利萬物,愛萬物其如己,任兆庶以為憂。

    況木行已謝,火運既興,湯代于夏,武革于殷,河洛出革命之符,星辰表代終之象。

    願遜别宮,禅位于隋,一依唐虞漢魏……” 大定元年二月,輔國十個月的楊堅,終于順應百官推舉,代周而建隋。

    冕旒衮袍,皇帝冊玺,正式統禦臨光殿。

     改國号隋,改元開皇,诏命大敕天下。

     诏谥獨孤皇後之父獨孤信“……故使持節、柱國、河内郡、開國公獨孤信,風宇高曠,獨秀生人。

    宏谟長策,道着于弼諧;緯義經仁,事深于拯濟。

    今景運初開,椒闱肅建。

    贈太師、上柱國、冀定相滄瀛趙恒洺貝等十州諸軍事,冀州刺史,封趙國公,邑一萬戶,谥曰景。

    ” 身着皇後衮服、頭戴皇後冕旒的獨孤伽羅,在父親高大的新墳前默默灑酒奠祭:不孝女伽羅禱祝父親在天之靈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