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潛龍馭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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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太後所言甚有道理。

    隻是,臣以為,先帝諸位叔王萬不可用。

    一旦用之,若仗皇族之勢,必然排擠随公,前車之鑒,恐怕終究難免重覆前轍之患。

    ” 麗華見說,一時猶豫起來。

     劉昉靈機一動:“太後,漢王宇文贊為先帝一母胞弟,陛下親叔,以臣之見,诏敕随國公楊堅為左大丞相,總理朝國與中外兵馬等一切大事,同時诏敕漢王宇文贊為右大丞相,二人共同輔佐幼主,應該最合天元太上皇聖意,也最合情理。

    ” 鄭譯道:“好!如此一來,無論是太皇太後,還是諸王群臣,都無話可說。

    漢王雖不谙朝政,卻也不至于會給随公添亂。

    太後以為如何?” 麗華雖平時不善心計,到底聰慧過人。

    清知若不用二人之計,大權必然旁落他人之手。

    那時,若諸王群臣也似當年奸相宇文護,自己不僅不能保護幼主,也愧對先帝信任,末了,隻怕連同自己,甚至楊氏滿門的身家性命也難保全了。

     權衡了一番得失,天元皇太後楊麗華終于同意鄭譯和劉昉兩人的主意,并命二人即刻宣内外諸官拟诏。

     二人一點不敢怠慢,即刻傳禦史大夫柳裘,内使大夫韋譽,禦正皇甫績一同進殿,托傳并拟定天元遺诏。

     柳裘、韋譽、皇甫績俱為宣帝當年太子東宮的舊日屬僚。

    雖說昨夜宣帝駕崩前,衆人不在跟前,卻知随公是新奉天元之诏入朝侍疾的,加上原系皇太後之父、幼主外祖,而且随公此人一向性情恭讓謙和,威高望重,他們這些當年太子東宮的屬僚,其實,多與太子妃父母随公夫婦交好,也一直相互關照。

    因而,即使未曾親聞宣帝遺诏,卻也深信不疑,并誠心擁贊德高望重的楊堅主政。

     而且,這份遺诏對他們這些先帝身邊的舊臣來說,益處自然也是最大的。

    若是換了别人,不管是諸位王爺還是别的要臣輔政,他們這幫人隻怕很快就要另謀生路了。

     衆人當即字斟句酌的拟定好了一份先帝的臨終遺诏。

     然而,他們卻沒有料到,黎明時分,當随國公楊堅趕到宮中,聞聽天元崩駕,幾人傳托先帝遺诏内容竟是诏敕他為左大丞相,總理朝國并中外兵馬,同時诏敕的還有先帝十六歲的胞弟,漢王宇文贊為右大丞相,與他共同輔佐幼主時,驟然大驚失色! 他心下當即明白:此诏,很有可能是幾位矯诏私拟而成。

     而且,即使真是先帝之意,他也不想做這個輔臣! 從古至今,凡受命于危難,嘔心瀝血輔佐嗣主者,有幾人是得善終者?又有幾人沒有落下千古罵名的? 大周帝國眼下并非無人。

    若論皇裔王族,先帝的叔輩尚有趙王、越王、滕王等七八位叔父,明皇帝、闵皇帝諸子各懷雄圖。

    若論武略,有尉遲迥叔侄,王誼,李穆叔侄,韋孝寬諸将,若論文治,有于謹父子,長孫覽叔侄等臣。

    他們個個都是或是文韬或是武略,在朝中與自己相比,或是資曆深遠,或是家族龐大,或是人多勢衆……無論哪一個一旦提出置疑,或是不肯歸屬,都是很難對付的。

     這可是要把自己置于風口浪尖之上的事啊! 楊堅此時一面拱拳作謝,一面堅決推辭道:“諸公對我寄予如此厚望信任,我不勝感激!然而,我功德微薄,又非皇族,實不敢當此大任!諸公,朝國之重重如天。

    諸位還是另外推舉德高勳重的諸王諸臣掌理朝政,輔佐幼主吧!” 鄭譯道:“随公這是什麼話?此乃先帝遺诏,我等有什麼權利推舉他人?随公莫非要我等僞造一份先帝的遺诏不成?” 韋孝寬的外孫、内史大夫皇甫績道:“随公!識時務者為俊傑!先帝遺囑,正是衆望所歸,随公請勿再辭,冷了衆心事小,亂了社稷事大啊。

    ” 楊堅說:“皇甫大夫,我正是顧忌自己才德微薄,怕難承衆望啊!” 劉昉急了:“随公!事關緊急,随公若為之,當速為之。

    如若不為,我等将自為了!” 楊堅的兒時同窗好友柳裘勸道:“随公,時不可失!今事已然,宜早定大計。

    天與不取,反受其殃。

    ” 見楊堅依舊猶豫不從,鄭譯道:“随公,陛下龍馭賓天,事情驟發于旦夕之間,而群情期冀,齊心擁贊随公就任大事,随公若能挽天河以狂瀾,輔幼主以靖匡,受衆命于危難,镌英名于汗青,于家于國,于先帝于幼主,于一向崇敬寄望于随公的諸多朝臣,百益而無一害!我等一向敬服随公有雄韬偉略、英雄氣概,何故臨陣之際,不思奮起而反欲抽身退逃,令衆心灰冷呢?” 見衆人如此堅決,諸位如此誠心擁戴,楊堅終于點頭道:“好!諸位既然如此寄厚望重任于我,為了天下蒼生,社稷百姓,堅願為之!以後還要請各位風雨同舟,協力相助才是!” 衆人見楊堅不負衆望,終肯受命于危急,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各自匆匆就位,準備诏布天下并先帝葬儀諸事。

     天亮之後,劉昉、鄭譯、柳裘、韋譽、皇甫績等人已經以五色彩紙拟成遺诏并各自署名錄記。

     禦正中大夫顔之儀入宮之後,衆人将诏書展開,令他在诏書上署名。

    顔之儀讀了诏書,疑惑并非先帝遺旨,扔下遺诏,冷笑了一聲。

    當衆人催他署名時,顔之儀冷笑道:“哼!矯诏!” 劉昉反問:“你憑什麼污蔑是矯诏?” 顔之儀道:“這還用明說?朝國社稷,萬機之重,趙王越王屬長,應為幼主輔佐。

    為何兩位輔佐一為外戚後父,二為年僅十五六歲的漢王?這不令人生疑嗎?” 柳裘道:“顔大夫,先帝生前已诏使諸王遠離京、各領藩國。

    就是因為先帝自己對諸王就已心存疑慮。

    莫非臨終,反倒改變了主意,再把諸王召歸京朝輔佐幼主不成?漢王原為先帝一母胞弟,太皇太後之子,先帝放心,太皇太後放心,你憑什麼疑慮?” 韋譽道:“随公雖為外戚,數十年忠心守誠,向為朝廷功勳。

    且先帝未崩之前,诏敕暫停南下伐陳諸軍事,入宮侍疾。

    其時,先帝已有托孤之意。

    诏敕入宮侍疾之事,你和鄭大夫,還有皇甫大夫共同為之。

    先帝信而用之,你憑什麼不信?” 顔之儀道:“诏敕入宮侍疾,就能證明先帝要遺诏托孤嗎?先帝還诏敕鄭大夫一并入宮侍疾呢!怎麼就沒托輔他掌領朝政呢?” 鄭譯憤然作色:“顔公這是何意?随公乃太後之父,幼主外祖,一門兩代忠勇勳臣。

    豈是你我之輩可比的?莫非皇太後,加上我等五六人,俱都不能奉傳陛下遺诏,而你一人竟比皇太後,還有我們衆人加起來,都更忠烈更公正無私麼?” 顔之儀道:“當年太子東宮一黨,其實俱是太子妃,也就是皇太後之父一黨!滿朝文武誰不清知?先帝升遐,嗣子尚幼,輔托之重,即令托孤随公,而宗室諸王中,趙王越王居長,無論以親還是以德,合當二者擔此重任,不應以十五歲的少年漢王為之。

    由此可鑒,不是爾等夥同矯诏又是什麼?爾等倍受朝恩,當思盡忠報國,為何反而假托遺诏,欲授朝國大權于外人?” 皇甫績冷笑道:“你是何人?谄毀我等多年同僚的清譽倒也罷了,竟敢上诋先帝太後,下诋太後之父随公?輔托之重當選何人先帝自有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