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紫氣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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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他平敵,環顧左右,又擔心自己的幾個親信諸将未必有百戰百勝的把握。

    自己初踐大位,第一次舉兵必得師出大捷,不僅可彰顯自己的英威,穩定社稷,于是诏準了宇文孝伯的奏請。

    心下卻思量:宇文神舉此番出師大捷倒也罷了,否則,他便以宇文孝伯舉薦有誤一并除之! 不想,前方很快便有捷報傳來:數萬叛兵已被平滅,叛軍首領盧昌期也被活捉并正押往京師。

     宣帝見叛亂平息,暗自舒了一口氣。

     事過之後,左思右想,突然覺得滋味有些不正:此番平定叛亂之人,竟是極力攻讦過自己的一黨,用他,猶如用王軌一樣。

     當年吐谷渾一戰無功而返之恥,他終生難忘!他因此斷定,這些人根本靠不住! 莫非,大周國中,除了他們幾人,竟無别的領兵之将,别無知兵之人,别無勝敵之計了麼? 下一步朝廷要舉國發兵,自己要禦駕親征,南掃陳國,北平突厥,超邁前人,最終實現一統天下的帝王雄圖。

    如此,豈可用他們這幫多年的夙敵來掌管和調度大周六軍兵馬? 朝廷诏布長子楊勇被晉封為博平侯、次子楊廣被晉封為雁門郡公的诏書發到随國府時,伽羅招待傳诏的使臣喝茶的同時,又得知晉拜随公楊堅為上柱國、大司馬的诏書,已經八百裡加急發往南兖州的消息時,伽羅真是又驚喜、又惶亂。

     這些年來,她傾其全心輔佐夫君,化解嫌隙,上結兩代國主及後妃,下交百官和内眷,或聯姻于三公,或接濟于寒士。

    逢人燒香,處處結緣。

    而夫君在外戍守四方,十幾年間可算得忠心奉公,功業卓著,守藏謙和,謹慎韬晦,即使如此小心,人家還不時奏他“反相”,“不臣”,性命幾番險遭谄害…… 伽羅盤算,正值秋高氣爽的日子,夫君此時趕路,風細天晴,不足二十來天便可抵達京城。

    算着他趕到家的日子,正好也是自己的三十五歲生日,借自己的生日,順勢聚一聚舊日親朋,也不顯得張揚顯擺了…… 她當下便命家人着手準備各樣待客東西,免得臨時手忙腳亂。

     随國府内上下人等一時各自忙碌起來,或灑掃庭除,或采買酒菜,伽羅則親自招呼女仆更換簾帷椅墊被褥等。

     此時,鄭譯、劉昉、高颎、來和等人,每天都會抽時間到府上來看看,或是幫着籌措接送迎往的歌舞新曲,或是列拟需要延請的親好客人。

     聞聽皇後之父、大司馬、随國公楊堅被朝廷诏敕正在歸京途中的消息後,府上越發熱鬧了。

    有前來饋贈佳釀菜肴,說是為随公接風用的,有奉上奇鳥異花說是湊個趣兒的。

    隻要不是貴重之物,無私賄之嫌,伽羅倒也爽快地承領了諸位的美意。

     滿座高朋相繼散盡之後,随國府一下子顯得寂靜下來。

     擡眼見正深情癡癡地望着自己的夫君,伽羅竟嫌得有些羞澀了…… 風兒不時拂動着窗帷,送來庭院中金桂和秋菊或是濃郁或是清淡的芳馨,送來一片秋蟲的低吟和栖鳥的呢哝。

     自嫁到楊家至今,這已不知是第幾次的别後聚合了。

     就着溫暖的燈光,伽羅輕手輕腳地為夫君換上浴袍,親手替夫君抖開發髻,緩緩地,溫柔地,一下一下地為他梳理和揉洗着。

    她撫着楊堅的鬓角和額頭凝注久久,一年多未見,夫君的發間又添了一些白發,飽滿光潔的額頭眼角,又多了些皺紋。

     伽羅鼻子一酸。

    想他成年累月一人在外,饑一頓、飽一頓,而當年那個英姿勃發的少年郎,轉眼已經是雙鬓花白的不惑之年,心下一痛,眼中不覺滾下淚來。

     楊堅一手握着伽羅的手,一手用絹子為她拭淚,“伽羅不要傷心了,雖說咱們夫妻風風雨雨幾十年,到底有驚無險。

    你看,從前朝大魏到今日大周,從東面齊國到南面梁陳,哪一輪的興替,哪一次的廢立,不是牽連了成百上千的人?哪一場的舉國伐兵,有多少公侯将相馬革裹屍?更遑論那千千萬萬的士兵百姓了。

    像你我夫妻,雖說常年分離,畢竟衣食無憂,子女安逸。

    二十年間,雖說朝代動變,帝祚幾移,幾番險厄,你我夫妻不僅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