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齊王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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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有遺诏,不得濫誅骨肉。

    齊王既為陛下叔父,又系功高德茂的社稷重臣。

    陛下若無故除之,臣又順旨曲從,為臣則是不忠不義之臣,也陷陛下為不孝不仁之君,懇請陛下恕臣不敢領命!” 宣帝見說,頓時懊惱起來。

    明知他與齊王原為一黨,卻如此貿然地将如此機密告知于他。

    怕的是,他不肯替自己謀取倒也罷了,一旦事有洩漏,必緻大禍驟生! 宣帝沉吟了一番,末了才怏怏不樂地說:“郡公不要多心。

    其實,朕也不過隻是一時憂患而已。

    但願齊王之心一如郡公,也像郡公一樣對朝廷社稷忠心不二。

    郡公,今日你我君臣所議之事,郡公萬不可外洩,緻骨肉相殘,有負先帝。

    ” 宇文孝伯滿面是汗的伏地叩禀:“陛下放心!臣有多大膽子?豈敢以虛妄之詞離間陛下骨肉?” 宣帝見說,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待宇文孝伯退去之後,宣帝越思量,越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有失冒昧!萬一事有洩露,必将釀成社稷動蕩,内亂驟起。

     他猶如困獸一般在殿内左右徘徊,苦苦盤算誅齊王之計。

     這時,正好于智和鄭譯一起上殿奏事。

    因見宣帝滿腹心事,煩躁不安的樣子,二人忙問陛下有何煩惱? 宣帝将事情告知了二人後,鄭譯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陛下,臣料到,宇文孝伯一定會洩露此事!” 宣帝陰着臉說:“朕也正在憂慮此事。

    看來事不宜遲了。

    隻是,至今尚未拿到齊王謀逆的罪證,如何是好?” 于智禀道:“陛下,此事有何為難的?臣能為陛下謀之。

    ” “哦?不知于将軍有何萬全之策?” “陛下!先帝崩駕,陛下乍踐大位,根基未穩,對大位陰懷觊觎者,行止必有異常!臣請陛下恩準臣及臣的屬下日夜守候監視于齊王府周圍,一旦發現有什麼異常之人出入王府,即使抓不住謀反的實據,隻要疑有謀反之兆,陛下一樣可以下诏捉拿,何患除奸無名?” 當年,宣帝尚為太子之時,因吐谷渾一戰無功而返,被先皇武帝杖責,連累鄭譯等人被削除官職,從此開始重視兵法武略,從那時起,他便開始招攬了一幫子自己的心腹武将。

    其中,姑父之弟于智,胞妹奶娘之子、少林武僧釋慧忍等人,俱是武藝高強且精通兵略之将。

    在後來的太子率部讨伐吐谷渾和突厥之戰中,幾番建下奇功。

     宣帝親政以來,朝廷諸多機密,于智和鄭譯多有參與。

     一直沉思着的鄭譯也認為此計可以一試。

     于智接诏後,依計派人日夜監視在齊王府外。

     不出兩天,果然有所收獲:已被收奪兵權的齊王府上,大将軍王興,開府将軍獨孤熊等幾位齊王當年屬僚武将,竟頻繁出入! 于智據此斷定:齊王正在暗中聯絡武将,此舉背後必有異謀! 他将此情奏禀宣帝,宣帝召鄭譯等人上殿密議。

     鄭譯道:“齊王乃大澤之龍,雖一時蜇伏不動,一遇風雷激蕩,必當乘風而起。

    然而,他對大周畢竟有着曠世奇勳,加上他背後又有宇文神舉、王軌、宇文孝伯和陛下的叔父諸王支持,若要動他,不發則已,一發必中才不緻釀成諸王和齊王黨羽因驚而生變,使朝廷驟生動亂……” 王端和劉昉二人和鄭譯一樣,俱是太子當年吐谷渾之戰後同被除官者。

    衆人對齊王和王軌一黨俱是憎恨已久。

    如今,聽說陛下要誅除宿敵,無不歡心擁贊。

     劉昉道:“陛下!齊王武藝高強,戰場之上,一人入陣,橫掃千軍,如入無人之境!若欲除此人,可效先帝當年誅殺奸相之計,先以計謀誘其入宮,多用武藝高強的衛士,各藏短劍,埋伏于内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可保萬無一失。

    ” 王端道:“誅殺逆黨齊王之後,陛下可一面诏告天下,一面同時下令捕拿齊王的同黨王興、獨孤熊等。

    隻要除去齊王,不僅可震懾宗室諸王中懷有異圖者,就連王軌等人,因群龍失首,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 宣帝決定依鄭譯之計:為使齊王不緻生疑,先诏小冢宰宇文孝伯進殿,命他前往齊王府來回通達聖旨:“郡公,朕這幾日躬身反省,以為郡公前番之言深有道理。

    朕今欲變動朝廷要職,朕以為,三公要位應屬親賢,朕欲授五叔齊王為太師,九叔陳王為太傅,十一叔越王為太保,不知五叔以為如何?請郡公代朕問候并代為傳詢。

    ” 前番,宇文孝伯見陛下剛剛繼位便要誅殺齊王,心内又驚懼又寒心,幾天來日夜憂懼,惶遽不安。

    齊王一向與他們幾人友好,宣帝既如此記恨舊事,便決不會隻記恨齊王一人。

    齊王一旦被除,接下來該輪到王軌和他們這些人了。

     今天午朝之後,見宣帝将自己召來,言語誠懇,神情真摯,想他似有省悟?見他又提出欲拜諸位叔王為三公要職,心下不覺感到幾分安慰,于是欣然答應前往齊王府代為傳詢。

     其實,此時的齊王,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心雄千古的齊王了。

    早在幾年前,在六弟衛王被他一母同胞的皇帝四哥誅斬之後,又一并诏命将六弟滿門老少盡皆誅斬的那一天起,齊王便已驚得魂飛魄散了。

     從那時起,齊王便驟然覺得:自己與衛王的生死之争,表面是除掉了自己一個勁敵,說不定,卻是丢了一張盾牌、折了一隻臂膀哪! 從此,他便逐漸悟透了運命定數,懂得了以韬晦和忠勇而自保——在先帝四哥那雙鷹一般犀利深邃的眸光下,他深感自己威名日重,繼續伴侍天子左右,恐怕終會有不測發生!故而,每每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常常思慮全身退隐之計。

     後來,當武帝親征北藩之時,他便以身患疾病為由而呈表辭官。

     不想,先帝四哥登時便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