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赤手懲強梁 道人失劍 盧陵遇奇險 師太逢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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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李全藩、柳營、聞仲三、龔華和車氏兄弟,向南昌進發。

    鑒于上次梅關遇敵的經驗,知道縱然采取分散的方法,也無法避開賊人的跟蹤,而且自己反因分散之後實力不足,與其躲躲藏藏示敵以弱,倒不如堂堂皇皇和敵硬拚。

     所以這次出發的時候,決定兩起人經常保持連絡,在每一個歇腳站,就停下來,等候會合再繼續前進。

     這一天,到達廬陵,在城外五裡的地方,有一座傍山偎水的涼亭,倒也清幽脫俗,并且是在官道的旁邊,亭外懸着一付對聯:“為名忙,為利忙,忙裡偷閑,且到涼亭坐坐;勞力苦,勞心苦,苦中作樂,聊将世事談談。

    ”聯語淺顯清新,筆法勁遒蒼古,卻沒有上下款,不知道是什麼人寫的。

     明因師太對着各人笑笑道:“我們也來個忙裡偷閑,到涼亭坐坐吧!” 各人拴好馬匹,進了涼亭,不一會,駱中明和于志強也同時到達,見到明因師徒在亭裡小憩,此時且喜無人,招呼一下,也就進入亭子。

     寒喧沿途的景物,漸漸提到韓江沿岸的風光,依照明因師太的意思,就想在廬陵棄馬乘船,順着贛江而下,比較省力,而且可以秘匿行蹤,還可以浏覽兩岸的風物。

     可是,于志強和蟬兒二人,稚氣未除,那願被關在船艙裡受那悶氣?再則曾經艙海難為水,他們在瓊州乘坐慣了大海船,賞盡了煙波浩蕩的景色,那還看得起一條小小的贛江?尤其是,新獲良馬,騎在馬背上,聽那“得得”的蹄聲,順着馬蹄溜達,還可以浏覽沿途的山岚水色,賞玩一些鳥語花香。

     四天來,他們已經和馬兒結為良伴,尤其蟬兒選中白無常的赤骝馬,雖非寶駒,倒也名馬,騎起來平穩迅速,飄飄欲仙,更不願把它賣掉。

    所以蟬兒一聽到明因師太和駱中明,商議乘船的事,首先就提出反對的意見道:“我雖然喜歡乘船,但是我更喜歡騎馬!” 明因師太好笑道:“癡兒,既然是乘船,那還能夠騎馬?難道你把馬放在船上,而你又騎在馬背上不成?” 蟬兒陡不防備被師父抓住自己的語病,加以反駁,倒覺得有點好笑,想了一想道:“如果兩者不可得兼,我還是棄舟而乘馬好啦!” 不等别人開口,又補上一句:“因為船是别人的,而馬卻是我的啊!” 明因師太搖搖頭笑道:“真是謬論!……” 于志強忙插嘴道:“我們一共右五匹好馬,如果立刻賤價售出,難保不便别人懷疑,豈不是欲蓋彌彰?同時,水上不比陸上安全,萬一在水上遇了強敵,兩位師姐雖然有一身登萍渡水的輕功,倒底在茫茫的大江裡,不便作戰,豈不要吃虧?既然這裡離開南昌不遠,走的是通衢大道,賊人未必敢明目張膽,群鬧圍毆,要是來十個八個小賊,還不是照樣打發他回去,何必躲開正面,讓賊人取笑?” 于志強并不堅持必須騎馬,可是他倒舉出乘船的缺點,很巧妙地掩蔽了他要騎馬的目的,這一套間接路線,果然收效。

     明因師太和駱中明雖然知道他真意,但是又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駁斥,蟬兒雖然覺到志強的話裡面,包含着說她不會水功的意思,倒想駁他幾句,後來一想,志強的主意也是在于騎馬,彼此志同道合,不但不反駁,而且不斷地說:“妙啊!妙啊!我真也怕在水上遇敵哩!可是有點說不出口,卻被強師弟替我說了!” 明因師太見他兩人此呼彼應地搗鬼,不由得好笑道:“看不出你兩人為了要騎馬,卻說出一大堆的道理來。

    騎馬就騎馬罷,可不許到處惹禍!”這一個決定,喜得于志強和蟬兒幾乎要喊出“師父萬歲!” 駱中明看他倆人那付高興的樣子,眉頭皺皺道:“不要太高興了,後面一句話還沒有聽清楚哩!” 蟬兒小嘴一嘔,拉着羅鳳英,飛身上馬,迳自趕往廬州。

    駱中明、明因師太和于志強,也隻好上馬加鞭,緊緊着她倆後面,進入城裡。

     這時,天色很早,不過是申初的時分,明因師太一行,先在大街上找到一家福安客棧住下。

    于志強和蟬兒都是初次來到這個山城,見到熙熙攘攘的人堆,綠綠紅紅的招牌,引起他們好玩的童心,便要上街去溜溜。

     明因師太知道禁也禁不來的,隻囑咐他們不要闖禍,并且叫羅鳳英領着他們前往,自己因為不便多出露面,就和駱中明在店裡閑談,吩咐店家做飯喂馬。

     羅鳳英師姐弟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離師外出,無拘無束,滿心喜歡走到街上,以為可以舒舒服服地玩上半天;那知到了街上,反而有點茫然。

     他們既然又不買東西,同時又是人生地不熟,胡亂走走,東張張西望望,反而惹起路人的注意。

     當羅鳳英師姐弟感到索然無味,正待回轉客棧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铛!铛!”的鑼聲,街上的小孩和一些閑散的行人,都向西邊的街口擁去。

     羅鳳英師姐弟三人随着人群到達街口,已見到一塊約有二十來丈的空地上,站滿了人群,還有不少人爬上附近的樹上,朝着場裡觀看。

     羅鳳英師姐弟被人群擠在前面,除了場裡兩根高豎的竹杆,和杆上橫着一條繩子之外,一無所見。

    于志強看得不耐煩,自告奮勇,當先開路,一聲“請讓!”慢慢擠進了人堆。

    那些圍觀的閑人見她們三人是外鄉人,而且又是一個小孩和兩個姑娘,倒也讓開一條通路給她們進去。

     羅鳳英三人擠入圍裡,就看到一位頭發斑白的老人,站在一塊被人圈圍成約七八丈的空地中央,向周圍的觀衆拱手發話道:“老朽祖孫三代,原籍河間府,因為來到貴地訪友不遇,資斧又罄,還幸曾經學過幾年的把式,随身帶來一些丸散丹膏,對于跌傷、打傷、烙傷、溺傷,一切痨七傷腰酸背痛,腳麻骨損,無不靈效異常,所以選擇這塊空地,藉會有緣,各位鄉親朋友,能幫忙的請盡量幫忙,能照顧的請盡量照顧,如果各位捧場的朋友裡頭,有所說的各種病症,或者自己懷疑有那些病症,也不妨告知老朽,代為醫治,至于診金方面多給多謝,可是赤貧的朋友,要真的因為身上不方便,老朽也就願意義務診治,交一個天涯的朋友,希望千萬不要見外才好!” 說完一句,在他旁邊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就把那面銅鑼敲一下,等到老人說完了,朝周圍的人圈來一個羅圈揖,那銅鑼就更密密地敲起來。

     羅鳳英三人當那老人說話的時候,已經注意到老人的背後,一位三十來歲的女人,帶着兩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坐在一塊黃布的後面。

    那塊黃布上面擺着一二十瓶丸散之類藥品,靠那女人的面前,還另外有百來張狗皮膏藥,黃布旁邊地上插有兩枝七八尺的長槍,橫着兩把鋼刀,兩枝鋼劍,最使她師姐弟觸目的,倒不是那些普通的刀劍,而是一把竹劍和一對點穴。

     羅鳳英三人目光一接觸到那竹劍,心裡不覺一怔。

    看起來那把竹劍上面,還隐隐有不少黑色的斑點,分明是血迹的留痕,不由得再向那一老二壯二少仔細打量一番,隻見那老人雖然有六七十歲的樣子,可是半點也看不出龍锺的老态,反而一雙灼灼的眼睛,更顯出他有精湛的内功,就是那一對夫婦和一對女孩,似乎也有很高的武技。

     但是,這一家人個個臉上都是一團正氣,身上穿的雖然是粗布衣裙,倒也異常整潔,并沒有仆仆風塵的樣子,更不像是一個賣解的人物。

     這時,賣解的那對小女孩,已發覺羅鳳英三人向她們注視,兩雙圓碌碌的眼珠,望了羅鳳英三人一下,回頭在那中年婦人的耳邊,不知說些什麼,那中年婦人也就朝羅鳳英三人多望兩眼,和那對小女孩悄悄地說起話來。

     那老人道完了開場白,走了幾圈仍然沒有見人應聲買藥,又吆喝道:“各位鄉親朋友,不必和老朽客氣,須知小病不醫就會成大病,新病不醫就要變痼疾,俗話說得好:‘一針不縫,十針難補’,來!來!現在我先奉送一點膏藥,各位鄉親之中,有腰酸背痛,腿-腳軟的,盡可以伸手,雖然這些藥膏并不是花錢買來的原料,可也是千辛萬苦,在那深山絕谷中,一點一點的采來,為了廣結善緣,老朽願意奉送二十張,奉送過後,再不奉送,以後各位要買,每張要回三分銀子,話要說明了,老朽并不是為了賺錢,而是要回一點路費,作為将來入山采藥,醫治更多的朋友!” 又是一陣鑼聲,老人随着鑼聲,走到那婦人的面前取了二十張膏藥。

    那婦人對老人說了幾句,老人有意無意地回頭望了羅鳳英三人一眼,略略點頭微笑。

     老人取了膏藥,回到場子中央,右手一擺,鑼聲一停,又喝道:“現在開始奉送膏藥,請各位需要的高伸貴手,老朽一定按照先後的順序,奉送一張,可是,隻奉送二十張為限………”這時,已經有二十多隻手高高地伸了起來。

     老人微微一笑,立刻把手裡的膏藥,一張接一張地飛出去,每一張就恰巧飛到需要人的手中,很快地就已分發完畢,又高喝膏藥的用法。

     人叢裡除了喧嘩亂嚷的聲音之外,卻沒有一個再提買藥的事,于志強心裡暗想:“這裡的人怎麼是這樣地悭吝,光會白要人家的東西?” 隻聽老人又喝道:“各位鄉親朋友,也許認為老朽的丹膏丸散都是騙人的,不相信,但是功夫不能不信,等老朽叫我的犬子先表演一套功夫,給各位指點指點,不過,話可要說回頭來,小老兒一家并不是跑碼頭賣解的,不希望各位在武藝上給我們盤費,仍然是要賣一點丹藥。

    ” 停一停,喝一句:“方兒過來,練一套功夫給各位朋友鄉親助興。

    ”那中年漢子“有!”一聲,把銅鑼交給那中年婦人拿去,把腰帶緊一緊,偕同那中年婦人出場,先向四方拱拱手道:“兄弟雖然懂得一點把式,實在也贻笑方家,可是老爺子要我出來練一趟給各位助興,又不容得兄弟不練,要是有練不到的地方,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交代過了場面話,又朝各方面一拱手,打出一套花拳來。

    但見拳腳飛舞,靈活緊湊,看得觀衆眼花撩亂,不斷地叫好。

     于志強對羅鳳英道:“看這些賣解的,個個都似乎身懷絕技,怎麼耍起這種花拳繡腿,不适實際的東西來騙人?” 羅鳳英對于江湖的門道,本來也不比志強多,也是無法答覆,疑惑地說:“也許他們不願意以實在的功天來見人吧?” 片刻,那漢子已演練完畢,又朝各人一拱手,站在一旁,面不紅,氣不喘,益見精神煥發。

    接着是那婦人在黃布的旁邊取了一枝長槍,玩了一套花槍,也是呼呼風向,隻見一條人影被槍影裹得風雨不透,人群裡更是一陣陣的叫好!可是,自始至終,沒有一人伸手到袋裡,也沒有任何人,向空場裡投下一個小錢,或是向老者買一包丹藥。

     那婦人練完了一趟花槍,又喊那兩個小女孩向前道:“莺兒,鸾兒,現在要你們兩個練一套繩上的功夫,給諸位伯伯叔叔們看,敢不敢?” “敢!”兩個女孩同聲答應。

    接着分别走到一根豎着的竹杆旁邊站着,分别向觀衆鞠一躬,轉過身子,用雙手把竹杆向身子的前面拉過來,雙腳卻向反對的方向頂出去,立刻手腳并用,幌幌眼就走上了杆頂,觀衆又是一陣鼓掌叫好。

     兩個女孩走上杆頂之後,相對着沿看懸在杆頂的繩子,走向中央,在繩子上,忽而“丹鳳點頭”,忽而“金雞獨立”,忽而“橫橋卧波”,忽而“倒豎蜻蜒”……姿态的美妙,花式的新鮮,連到羅鳳英三人都拍手叫“好!”于志強心裡暗道:“這回那些悭吝鬼總該大破悭囊了吧?” 那知叫“好”的人盡有,而伸手掏錢的人盡無。

     那兩個小女孩,在繩上耍了十幾種花式之後,年紀稍小的一個,卻“哎呀!”一聲,從繩上跌了下來,那繩子距離地面,最少也在兩丈開外,要是真個跌了下來,不死也得終生殘廢。

     蟬兒見那女孩失足,正待飛身出去救援。

    卻被鳳英拉了一把輕輕道:“不要魯莽!”蟬兒定神一看,也失笑道:“這小妮子倒會裝狡猾,吓人哪!”話還沒有說完,那女孩已經等到身子将及地面的時候,忽然在空中來一個筋鬥,化開了垂直下降的速度,兩腳一直,已經站好在地面上,衆人又是轟然叫“好!” 這時,繩上年紀較大一點的那女孩,竟在繩上施展“一鶴沖天”朗上一跳,然後在空中一個倒轉,頭下腳上,朝着地面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