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雞鳴五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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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薛仇也不由一怔,臭鼻子難道還真管用嗎? 緊接着聽那尖嗓子的尖聲大笑道:“誰不知道你大鼻子鬼精靈,如非寶刀寶劍,哪能在我們稍離這短短時光,挖這麼個大洞?這還是廢話!” 薛仇一聽也暗笑不已,原來如此! 突聽破鑼嗓子一聲大叫道:“不好!銅堡薛……薛仇盜屍來了!” 那尖嗓子又複尖聲大笑道:“狗鼻子,你别嗅了,再嗅歇會老幫主也複活了!要說他挖洞盜屍,就不該挖這麼小個洞,這洞除了孩童,誰能進去?再其次,他挖洞挖了一半,怎的不見人?難不成還怕了你我?你這是自吓自,夜半走路鬼随身,跑了半夜,再回頭看時,鬼還在身後,原來是自己的影子!” 尖嗓子說完又大笑,他分析得很不錯,可是薛仇卻吃驚不小,這狗鼻子難道還真有這麼點道行嗎? 那号稱大鼻子的十分堅決的道:“不!我說他來過就一定來過!” 薛仇心中微微一怔,心想:“這狗鼻子确不等閑!” 忽聽那被稱小缺嘴的尖嗓道:“你說他來過,請問,他什麼時候來過?” 大鼻子吱唔了一會,道:“這可拿不準,總而言之我嗅到他來過!” 小缺嘴調侃的一笑道:“别他媽的挨罵了,你這全是廢話,誰不知他日前來過,在說這些個零零碎碎我也會,你要不要聽?” 大鼻子終于放嗓大笑道:“得啦!得啦!小缺嘴,知道你嘴巴子厲害,鬥你不過,廢話少說,到底我們還是要研究研究,這究是什麼所為,或是得馬上禀報上去?” 這一說完,二人全都沉默了!&nbsp 薛仇至此全部了然,大鼻子所說,全是些江湖術士騙人的話,沒有一字一句真實的,根本不足信。

    今日隻是誤打誤闖被其胡說八道說中而已,心中不由暗笑,自己毫無江湖閱曆,竟然不如一小乞兒,被他說得楞住了! 薛仇慢步來至洞口,從洞口往外張望,外明内暗,自外看不見裡面,由裡往外,卻十分清晰。

     薛仇第一眼就看到一個烏黑粗壯的乞丐,長長的臉上确豎着個大鼻子,差不多有常人兩個那麼大,若非他臉兒寬大,準像怪物。

     在大鼻子對面,坐着個瘦小的乞兒,小嘴上唇确有一缺口,但卻不防礙他講話,要不他也說不了這麼尖。

     這時,三人身披厚厚的破麻袋,還燒了一堆火取暖! 啊!不!生火的目的并不是全為取暖,原因是火上還烤着一隻雞,就這半晌工夫,這雞已燒烤得差不多了! 大鼻子這一刻那鼻子可派上用場上了,因為他已聞到了那烤雞的香味,那口涎就不停的在往下滴流! 小缺嘴人雖小,他仿佛較大鼻子厲害。

    隻見他突的一掌,打在大鼻子臉上,這一掌雖不重,可打得脆亮十分。

     隻聽他道:“他媽的,你就會做這饞相,剛才叫你抓雞,你不要,叫你退毛你也不肯,現在你可連吃也等不及!” 一語未畢,無意中瞥見洞口外鑽出個小孩頭,小缺嘴這一驚誠然非輕,手中燒烤的雞,差點脫手落下。

     大鼻子見小缺嘴一付驚樣,忙也回頭來看。

    當他看到洞口鑽出個小孩時?他可不像小缺嘴那麼驚駭莫名,反伸手去打,口中并罵道:“原來是你這個小雜……” 大鼻子本想罵小雜種,可是,種字沒叫出,伸出的手,立即被人扣住,就像被鐵鉗夾住般,痛入心肺。

     “哎喲”一聲痛叫,緊接着“噗”的摔了一個狗屎爬,吃了一嘴的沙泥! 這洞中鑽出的人,當然是薛仇了,他一出洞,見大鼻子開口就罵,動手就打,他哪裡容得了! 不過,他可不能跟這些小花子們一般見識,他隻将大鼻子摔了一跤,略事懲戒,要不他隻要指兒一伸,就能将那化子廢了! 薛仇摔了大鼻子一招,立道:“借你們的口,轉告“乞食乾坤”龍貧,就說銅堡薛仇又回來了,叫他當心點!” 大鼻子與小缺嘴一聽銅堡薛仇之名,大驚色變,隻是,二人心中卻又有些不信,銅堡薛仇怎能是一孩童? 于是,二人不約而同的驚呼道:“銅堡薛……” 薛仇哪能不知他們不信,猛一吸氣,骨骼格格響聲中,又恢複了原有英俊挺拔的雄姿! 這二人大概全都見過薛仇,這一見他恢複本來面目禁不住驚吓得屁滾尿流,一聲驚呼,撒腿就跑。

     薛仇看他們那狼狽樣,竟連燒烤得香噴噴的雞也不要了,忙從地上拾起,挑那幹淨的一面撕下來吃了。

     這時,峰上雪雖已溶,朔風仍烈,呼呼風過,掠面如刀! 薛仇天池五年苦練,下山後,永遠一襲青衫,從不知寒冷為何事!薛仇将雞吃完,也就漫步下山! 剛走得兩步,忽見西子湖中湖心亭上立着一人,身背長劍,長髯飄飄,遠看真有點仙風道骨的氣味。

     隻見他,探首四望,仿佛正在候人般!&nbsp 薛仇心想,這會是什麼人?他在湖心亭等誰?這一想,他不由凝目而視,倏見遠遠箭似劃來一小船,船上居然坐着大腹便便的“醉聖樂天”! “醉聖樂天”的小船,直劃到湖心亭,他沒上亭,反将那長髯老人接下船去,薛仇一愕,想到這其中定有原故,忙急步下峰。

     待他趕到湖邊,那小船早已不知去向! 沿着堤岸追了一陣,同樣的小船多的是,同樣的人卻已沒處找,既找不到,隻得作罷! 薛仇遂就選了家客店,要了間上房休息。

     當他進店時,正是申牌時分,店堂中還很少人,可是薛仇一眼就看到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一身素服,潔白如雪,肌膚晶瑩,與他的愛妻邊文惠十分相像,若非她稍長幾歲,他還以為是邊文惠來了呢? 那少婦身旁,還坐了一雙男女童,年齡全都十二三歲模樣,任何人一看就知是這少婦的子女。

     因為這少婦與邊文惠十分相像的關系,薛仇不禁朝她多看了兩眼。

     可是心中一怔,卻又發現此少婦亦是武林人物,從她那幽靜如水的情态上,又看出非但是武林中人,且是一流高手! 薛仇心中一怔,暗道:“這是第二個了!” 突覺一雙亮光閃閃的眼睛,怒視着自己,薛仇瞟目一看,正是那少婦身旁的童子,薛仇一凜,心知失态,忙歉意似的朝童子一笑! 哪知,那童子竟朝他扮了個鬼臉! 薛仇哪能與這童子一般見識,遂沒放在心上,徑自走了進去! 日裡,薛仇無所作為,他要挨到夜裡,方始出動,一為尋找窮家幫龍幫主,其次則尋找“醉聖樂天”與那長髯老人。

     既然無事,他也就不出門,梳洗後就在房中歇息養神。

     傍晚時分,隔房裡住進一位房客,聽其話聲雖細,卻铿锵作響,薛仇心中訝然道:“這可巧得緊,一些武林高手,全都集西子湖畔,所為何事?” 隔房中人進入後,也沒再出去,叫了些酒菜,就在房中進食,薛仇一心想見見此人,幾次走到門口,均未見到,隔室他連房門也沒開。

     可是,薛仇反因此敗露了行蹤,因為他曾看到個小花子,在廳門口探頭探腦,鬼鬼祟祟,一見到他,立即隐了起來! 薛仇本不怕被人知道,他更沒隐藏的理由,他也叫了些飯等進房來吃,正當他意欲用飯之際…… 突聽門上“哆哆”有聲! 薛仇一愕,心想:“這會是什麼人?西子湖畔哪來的朋友?”心想未已,忙道:“哪一位,請進!” 門沒開,人也沒進來,可是“哆哆”之聲卻又響了起來。

     薛仇心中暗奇,這會是什麼人? 不管什麼人?總得開了門才知道,薛仇趨前将門打開,門口哪有什麼人?卻連個鬼影子也沒有,顯然,這是有人在戲弄他。

     薛仇心中大怒,探首外望,亦不見人影,氣憤憤的将門關起,回過身來,陡見飯桌上有些異樣,忙一縱身,來至桌前。

     卻見飯碗裡,菜盤裡,全是一塊塊幹牛糞,雖說這幹牛糞,既不臭,也不礙事,但看着也覺嘔心,又哪裡還吃得下。

     薛仇是既驚又怒,擡眼望窗,窗口本是開着的,窗外暮色正濃,又看見什麼? 薛仇氣憤憤的叫店夥,将飯菜收了,另給換了碗面。

     就在面端進來的刹那,門口“哆哆”聲又響,薛仇心知又有鬼,但他偏偏不怕,悶聲不響的猛一縱,來至門口,手尚未沾門,窗外忽的吹進一陣微風,薛仇聞風知警,趕忙回頭! 燭影搖搖下,仍然是毫無所見。

     待他再将門打開,卻又已不見人影,薛仇心中恨恨的道:“不給我抓住則已,讓我抓住不扒你的皮才怪!” 薛仇氣憤憤的回到桌前坐下,舉箸又欲吃時,手上微感爬癢,借燭火一看,手上不知何時爬上了兩隻大螞蟻。

     弄死螞蟻,心中又自嘀吐,這兩隻螞蟻哪來的? 忽見筷子上亦有螞蟻爬動! 再往桌上一看,桌子上爬得滿滿的全是螞蟻,面碗裡活的死的,可也不少,這一桌子怕不有幾千幾萬隻螞蟻! 這一來,那碗面又不能吃了! 薛仇隻氣得心火狂冒,尚幸他日裡吃了隻烤雞,并不十分餓,幹脆他就不吃了,摔下筷子…… 卻聽一聲冷笑,起自隔室。

     薛仇心中一凜,暗道:“有什麼好笑的?我們晚上見!” 既不讓他吃,他就往床上躺,準備養足精神,夜裡好辦事! 躺上床,眼尚未合,門口“哆哆”之聲又響! 這次薛仇充耳不聞的,理也不理。

    他心想:“難道你們還不準我睡,準備床上再給我弄手腳,其實,雪地裡我照樣睡,我怕什麼?”&nbsp “哆哆”之聲,匆急的連聲而響,似有什麼急事般! 薛仇心中又氣又怒明知絕非自己朋友,其實自己也沒朋友,除了戲弄自己的再沒别人! 待得“哆哆”之聲,三次響起時,薛仇已忍無可忍,就在第一聲“哆”響起而第二聲尚未響的眨眼之間。

     薛仇蓦地叫足勁力,曲指一彈! 薛仇這曲陽指功,雖沒練達爐火純青之境,可是這薄薄的門闆,又那裡擋得住他叫足勁力的一指? 其次,這“哆哆”敲門聲雖微,薛仇仍能準确的辯清部位,他預計中這一指,定能将敵人傷了! 果不其然,一指彈出,立聞一聲“哎喲”痛叫! 可是,這聲痛叫,非但沒使薛仇歡喜,反之,卻使他聽得大驚失色,呼的從床上躍起,一陣風似的沖出門去! 門口,躺着個豔裝少女,正是薛仇聞聲而魄散的柳紅波! 薛仇心中一痛,伏身将柳紅波抱進房去,放在床上,卻見柳紅波手按胸乳,額汗頻冒,一臉痛苦難耐之色! 薛仇要待查看她的傷勢,實不可能,不看嘛?于心何忍?雖說與其師有殺父害家血仇,可是,與柳紅波亦曾有過一段患難相依的時光。

    再者,柳紅波自始至終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 終于,柳紅波在一陣痛苦之後,開口道:“仇哥!我不怨你,我也不恨你,我仍如往昔般的熱愛你……” 柳紅波越是如此深情款款,薛仇越是痛苦難當,他希望柳紅波恨他,因為他與邊文惠已有夫妻之實,永不能與柳紅波有結合的希望。

    而且,他現在還要尋找她的師父,為家人報仇。

     誰知,柳紅波竟會如此癡情,他心中又哪得不痛苦,他不敢讓柳紅波再繼續說下去,忙插口道:“波妹,你的傷怎麼樣?” “我的傷?”柳紅波從愁眉苦臉中,忽發笑聲,道:“我來到這個世界裡,似乎專為你而生,如今得不到你,我倒願能死在你的懷裡,死在愛人的手中。

    仇哥,如果你能記得我們相聚的一段日子,希望你給我一個痛快,讓我得到唯一的心願,含笑死在愛人懷中!” 若說要柳紅波死,那可是太容易了,薛仇隻要手指輕輕一點,柳紅波就能毫無痛苦的含笑而逝。

     可是,薛仇哪能下得了這個手,他是人,他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如若他能這樣做,他也就不值得柳紅波對他這般癡情了! 隻見他,痛苦地搖搖頭道:“波妹,你不要這樣說,我……我實在不值得你愛!” 就在這時,忽聽隔室又發出一聲冷笑! 薛仇正值尴尬萬千,無可耐何之際,聽到這聲冷笑,不禁火冒三千丈,将滿腔怒火,全移怒到隔室房客身上。

     但聽他一聲暴喝,罵道:“混蛋!有你什麼笑的?” 隔室客人又嘿嘿笑道:“老夫愛笑則笑,誰管得着!” 薛仇本屬無理,但他氣怒頭上,哪管什麼有理沒理,隻聽他道:“我偏不準你笑!” 隔室客人忽的朗聲大笑道:“太平盛世,誰也不能管得老夫發笑,老夫偏要笑又待怎的?” 薛仇被他這朗聲笑,笑得心中咚咚直跳。

    這笑聲,竟似獅子吼一類功夫,若說往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