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雞鳴五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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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一見到她滿臉妖氣,心中就讨厭,本不欲與她過招,蓦地記起她也是無極派的。

    “生死簿”中記着無極派的舒百會,二人同時姓舒,或是兄妹父母亦未可知,既與仇人有關,殺了亦不為過! 一見她長袖卷來,再不遲疑,金蓮花一抽一遞,反襲對方肩頭。

     哪知,舒情的武功竟也不弱,一卷不中,長袖帶起,又卷上了肩頭,正巧迎住薛仇的金蓮花!招式竟快得出奇! 隻這一招,薛仇就看出對方武功精純,絕非柴秋民等五人可比,可是,他金蓮花一片片的花瓣,全都鋒利無比,當真還怕了她的長袖嗎? 薛仇一愕之後,再不抽招,原勢不動地推了出去,金蓮花一旋猛抽,但聽“嘶嘶”聲響,舒情的粉紅長袖,竟被他卷掉半幅! 舒情長袖被撕碎,非但不怒,反格格嬌笑! 笑聲中突見她人影飄襲而前,一雙纖纖玉掌,交叉拂出,招式非但精奇絕妙,且快迅無比。

     薛仇一愕之下,金蓮花趕忙急舞,将舒情襲來雙掌阻得一阻,也隻阻得一阻。

    舒情飄忽的身子又複攻到,雙掌忽劈忽削,倏斬倏指,霎忽之間,已變幻了數招招式,向薛仇猛撲? 薛仇見對方并沒有使用兵刃,自己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怎能不如女子,縱然勝了,臉上也覺無光。

     薛仇心中想及,忙退身閃過一旁,正待将金蓮花收入革囊。

     忽聽身後一奸陰笑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你還想走嗎?” 薛仇一怔回首,身後站着徐飛龍田盛光二位,手橫長劍,正将自己退路阻住,薛仇心中大怒,呸道:“好不要臉,你以為你們定能勝嗎?” 随着話聲,“嗖”的金蓮花朝二人飛去,以往,他沒存心要他們的命,故所以未下殺手。

     這次可不同了,他就沒存心讓他們離去!金蓮花飛出,去勢如電,鋒銳無比,餘、田兩人雖蓄勢戒備,又哪擋得了這一招? 但聽兩聲慘叫,二人已橫屍當地! 紅衣少婦舒情對餘、田二人之死,似與她毫不相幹般,依然笑盈盈的。

    又複追着薛仇身後襲擊。

     薛仇金蓮花倒揮,又将舒情逼退數步! 無意中瞥見本是美玉生暈,明豔無倫的邊文惠,臉色慘白如紙。

    額汗頻冒,還隻道她已受傷。

     這一驚誠然非輕,能将邊文惠擊傷,他也就非其敵手。

    不過,就是明知前往送死,他也得先将邊文惠替下不可! 于是,連施兩招厲着,将舒情逼退尋丈,猛然回身一縱,已落在邊文惠身後,忙叫道:“文惠,怎麼啦!” 邊文惠見他對自己如此關切,芳心大慰,隻聽她道:“我沒什麼,隻是……體軟……無力!” 薛仇一聽沒事,寬心大放。

    可是想起邊文惠已然懷孕了,又不禁大吃一驚,一旦動了胎氣,可怎生好? 于是,忙伸出金蓮花往二人之間一隔,道:“大和尚,她……身子不适,有甚事我全接了……” 薛仇一語未畢,邊文惠晃得兩晃,栽倒沙難上,薛仇大吃-驚,要待伏身看視時,已聽一陣喧嘩。

     薛仇四下裡一瞧,窮家幫中由秃子爺領頭,已一窩蜂似的沖了過來,另一邊無極派有紅衣少婦舒情與柴、施、周三位撲了過來,而對面昆侖派的飄飄僧,更是得理不讓人! 他仿佛沒聽到薛仇所說般,一掌朝薛仇拍來,另一掌如飛般,直擊躺睡地下邊文惠的腦門。

     掌擊薛仇是虛,掌擊邊文惠是實,這一掌他用了十成功力,存心要一掌将邊文惠打得腦漿迸裂。

     因為薛仇的武功,他不知深淺,而邊文惠的武功,卻非他所能及,若非邊文惠身子不适,他怕早傷在邊文惠手下了,如不趁此機會驟下毒手,待她蘇醒後,要想再傷她,哪裡能夠! 薛仇一見飄飄僧如此卑鄙,竟對一明知其身子不适的女人,下此毒手,心中不由大怒,對着來掌,猛然曲指一彈。

     這“曲陽指”的功夫,江湖中早已失傳,飄飄僧估不到薛仇竟會這種罕世奇功,心中一凜,忙晃身側閃! 總算他輕功了得,倉猝間避開了薛仇一指。

     薛仇一指彈出,心惦邊文惠,不知如何?哪裡還敢怠慢,一彎身,攔腰抱起邊文惠,立往峰上縱去! 此刻,天色早已暗了下來,點點星光,亦在天空中出現。

     薛仇抱着邊文惠,剛縱得兩縱! 陡見紅影一晃,已将去路阻住! 薛仇一見紅影,不用看就知來的是舒情,他一心惦着懷中已昏迷的邊文惠,不知兇吉如何。

     再加上身後追來的十數人,薛仇哪能再事擔擱,金蓮花振起一團金光,朝紅衣少婦舒情猛擊而去! 紅衣少婦格格一笑道:“你好狠的心喲!” 薛仇一招襲出,紅衣少婦隻微微退得數步,仍然将去路阻住,而身後的嘩聲,卻已接近。

     薛仇若說放下邊文惠,迎戰衆人。

    人數縱然再多一倍,他也不懼,如今就隻邊文惠,使他無法放心! 忽聽紅衣少婦舒情道:“怎麼了?害怕了嗎?” 薛仇“呸”了他一口! 舒情依然淫聲浪笑道:“别逞強,若暫依我一個條件,我非但讓路,且可替你拒敵!” 薛仇一愕,脫口而出道:“什麼條件?” 舒情見他居然活動了,不覺嫣然一笑道:“這條件很簡單,隻要你答應娶我為妻,今夜陪我……” 薛仇沒見過天地間竟有這般不知羞恥的女人,說的人不覺難為情,他反倒替她臉紅。

     薛仇再不答話,金蓮花揮舞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往前沖! 待他縱上崖頂,身後的人,已被他抛出老遠。

    可是紅衣少婦舒情的紅影,卻仍在他身前不遠處晃動!可見紅衣少婦舒情的輕功,也十分了得。

     低頭看看懷中的邊文惠,仍然昏昏沉沉,臉上灰白如死,心知今夜絕無法安甯,蓦然記起那兩隻怪鳥,忙學着邊文惠的聲音,輕輕一嘯。

     那兩隻怪鳥立即“噗噗”的落下來! 薛仇輕輕一縱,躍上鳥背,鳥兒立即縱身飛起! 說時慢,那時快,這總共也不過轉眼間的工夫,舒情萬萬想不到他們還有兩隻怪鳥代步,待要沖前攔阻時,卻被另一隻怪鳥雙翅一扇,險險将她擊倒峰頂! 通常鳥兒夜裡不能視物,這兩隻怪鳥卻如同白晝般,在薛仇的指點下,少時已落在薛仇第一次遇難的島上。

     在薛仇推宮過血半晌之後,邊文惠終于醒了過來! 張開眼睛第一聲,她就叫道:“仇哥!仇哥!” 薛仇輕輕将她攬在懷裡,道:“文惠!我在這,你怎麼啦?沒事吧?” 邊文惠一聽到薛仇溫柔的聲音,立即長長的吐了口氣,她仿佛将心頭一塊巨石,剛剛放下般,道:“我沒事,隻是有點脫力,叫大鹫二鹫給我去抓幾個苦梨來,一吃就好!” 薛仇一愕道:“苦梨?” “就是你當日受傷的島上,長着那種苦梨,此梨為該島物産,又酸又澀又苦又辣,味道無一是處,但卻是療治内傷的絕妙之物,任何内傷,一吃準好,傷重的多吃兩枚就行了,因其味特怪,無人吃它,以緻遍島皆是,波妹當時被我從木箱中救起,受了些傷,也曾吃過幾枚!” 薛仇微微一笑道:“我也曾吃過!” 邊文惠不信地看了他一眼,薛仇立将悟元和尚當日因苦梨味怪,不食,給了他,而因此治好了他嚴重内傷之事,前後說了一遍,邊文惠方始明白。

     在邊文惠二次催促下,薛仇探目四下一望,突地一長身,聳了起來,待他落下時,手裡已抓了兩枚苦果! 邊文惠一愣,薛仇方始告之。

     次日,二人從甜夢中蘇醒時已是日上三竿。

     忽見西南濃煙沖天,一看方向,就知是百花島上被人放了一把火,也不知已然燃燒了多久。

     邊文惠一見,又驚又怒,尖聲一嘯,二鳥戛然落下,邊文惠用手一指方向,立即縱上鳥背。

     薛仇見百花島被人燒了,心中也十分難過,沒待邊文惠招呼,也立即縱身上了鳥背。

     少時,二鳥臨空飛近,遠遠的已看到山峰被人放火燒了,隻是島上卻沒見一個人影,連船兒也走得無影無蹤! 邊文惠氣憤得無以複加,立即就要乘鳥去追趕,薛仇忙阻止道:“看樣子,火沒燒多久,還是先救火要緊,若再過一天半日的,全島就要變成了焦土,豈不冤枉!” 邊文惠一聽,也有道理,強忍下胸中一口悶氣,落下救火! 總算好,将火救熄後,整個島還沒燒去五分之一,可是邊文惠這一激烈運動,又複體軟筋酸,搖搖欲墜。

     薛仇忙扶住她躺下,道:“文惠,希望你想開點,别為一時氣憤,損害了自己寶貴的身體,并希望你看在我們第一個孩子的份上,安安靜靜的在島上住些時日,不要再長途跋涉……” 先時,薛仇說什麼,她也不肯,她一定要随在薛仇身邊,一定要追究什麼人在百花島放的火,她要将那人碎屍洩憤。

     終于,經不住薛仇的苦苦哀勸,答應獨留百花島。

    不過,她也要薛仇答應,仇冤得報後,立即回島與她團聚。

     薛仇對這事,當然滿口答應,最後邊文惠又将兩隻怪鳥喚下,叫一隻怪鳥送薛仇回返神州,并随在身邊聽候使喚。

     薛仇對此事,倒是求之不得,有一隻怪鳥随着,無需飼養看管,一旦得遇強敵,且是一大好幫手,他哪能不樂意! 相見時難别亦難。

    人之一生,生離較之死别,更為痛苦,隻是前者不如後者悲慘傷痛罷了。

     二人親吻緊擁-陣,方始忍痛揮淚而别。

     薛仇坐在鳥背上,還不停的回首,直到邊文惠的影兒與百花島全都模糊了,方始擦了擦眼淚,坐直身子。

     這次,薛仇指點着鳥兒,直來到杭州西子湖畔栖霞嶺上,方始降落。

    他來此的目的就是要進人大佛洞中,再看清楚那已死的“獨腳神乞”。

     大佛洞被邊文惠無意中一劍,封閉了洞口後,行人已然絕迹。

     薛仇來到洞口,看着那萬斤重的巨石,一時間也是無計可施,蓦地想起革囊中的喪門劍,既能吹毛過發,切金斷玉,削石當不成問題? 于是,忙摸出喪門劍往石上刺去! 果然,喪門劍刺在石上,如刺着豆腐般,一碰即入,輕輕一搗,碎石如粉般,紛紛而墜。

     轉眼間,薛仇已挖了個尺方圓的洞。

    隻見他微微一吸氣,身子立即暴縮,又變成個十二三歲孩子的模樣,往洞中鑽去。

     進得洞後,除了洞中多添了個大活佛外,别的無一變動。

     薛仇進得石室,卻見那“獨腳神乞”的身子,仍然端坐榻上,忙趨前用喪門劍将“獨腳神乞”的下擺衣服挑了起來。

     隻看得一眼,薛仇已認出,此丐絕非“獨腳神乞”本人。

    因為“獨腳神乞”那隻斷腳,是膝蓋以上的大腿間,而且還尖尖的凸出一塊骨頭,有如一柄匕首般。

     而此丐的斷腿,卻是齊膝而斷,斷處圓圓的,仿佛是柄銅鑼錘,與“獨腳神乞”,有着很明顯的差别。

     二人雖如此相像,薛仇一看這斷腿就能辨别出,原因是當他第一次與“獨腳神乞”相遇時,“獨腳神乞”飄忽敏捷的身法,使他對“獨腳神乞”的斷腿多看了兩跟,當時他曾心想:“‘獨腳神乞’這條斷腿,多麼可惜,若是雙腿俱在,其輕身功夫當不堪設想的高妙驚人!” 至此,薛仇方始體會到,何以“醉聖樂天”進洞後,隻看一眼“獨腳神乞”,立即默聲不響的退出洞去,敢情他倆相交莫逆,哪能不一看就認出真假。

     正當其時,忽聽洞口傳來一聲驚咦! 緊接着一個破鑼似的聲音道:“怪呀!這是誰挖的洞?挖寶呢?還是盜屍?盜屍倒或許有,挖寶可是做夢啦!” 随着又聽一尖嗓子道:“我說大鼻子,你的狗鼻子不是挺靈的嗎?嗅嗅看是哪一路英雄?” 破鑼嗓傑傑一聲怪笑道:“小缺嘴,我大鼻子不是吹牛,不嗅則已,一嗅包準。

    ” 那尖嗓子哼了一聲,馬上挖苦道:“說不吹牛,已經先吹牛了,還沒嗅就說包準,你倒是嗅嗅看,說說看,要說準了,馬上禀報幫主,豈不奇功一件!” 話聲一落,立聞“呼呼”鼻子吸氣之聲,響個不停,薛仇在洞中,心裡不覺好笑,人的鼻子真能比狗嗎? 少歇,忽聽那破鑼嗓子叫道:“我嗅出來了!” “是誰?” “是人!” “廢話!這難道還是畜生做的?” “不,我是說生人,而不是我們窮家幫的弟兄。

    ” “這更是廢話,我們不是幫主派來的嗎?是自己兄弟,誰不知有人守在這,哪一個吃了熊心豹子膽?” 薛仇一聽,原來是窮家幫還派人守在洞口恐怕就是怕人認出“獨腳神乞”的假裝者,心中不由暗笑。

     随着又聽那破鑼聲音道:“我還嗅到一點,這一定是寶刃所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