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落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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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批道:“那麼我得先弄些毒藥來。

    ”公孫元波道:“這些東西.你不必煩心。

    要知你下手的對象,乃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一般的毒藥可對付不了他……”他停歇一上.又道:“你先想想看,你獨個兒能不能應付這等場面?如若下能,那就放棄這個行動,好在你在别的方面,還是可以出力立功的。

    ”小桃想了想,道:“幹别的也得冒險呀!我決定還是要親手為胡大爺報仇。

    ” 公孫元波道:“好,明天你替我傳出消息,午後就可以得到回音,曉得這個人是誰,并且會有人暗中監視他的行動。

    你再找機會接近他,誘他入教。

    ”這一夜,公孫元波睡得很熟。

    小桃卻心事如潮,起伏不定,直到天已快亮,才感到困倦,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翌日小桃一覺醒來,已經是紅日滿窗,可是在這重重的院字樓閣中,到處還是靜悄悄的,不聞人聲。

    這可不是居住的人太少,房子太小,而是在這等秦樓楚館的地方,過的都是銀燭珠簾的夜生活,習慣于晏起。

    小桃在被窩中伸展一下身體,發覺自己還是赤裸的,這使她陡然記起了宵來情事,急急伸手一摸,暖暖的被窩裡,已失去那個壯健而俊逸的青年的蹤影了。

    她大吃一驚,連忙坐起身四瞧。

     房内閱然無人,隻有她獨個兒在床上,本來丢置在椅子和地上的衣物,也都不見了。

     任她如何小心地查看,仍然沒有任何曾有男人留宿過的痕迹。

     小桃頓時怅然若失,知道這個胸中懷着匡扶皇室以拯救國家的大志的青年,一定是在她酣睡之時悄然離去。

     她起初很擔心公孫元波還會不會回來,但旋即曉得此慮實是多餘,因為她已經成為他們的一分子,還識得好幾種在聯絡時表明身份的暗号。

    因此,她的憂慮轉個方向,落在公孫元波本身安危的問題上面。

     照他自己的說法,廠、衛(東廠及錦衣衛)方面,一定派”得有人在附近監視,故此公孫元波這一去,說不定被敵方之人發現,加以逮捕。

     一直到下午,還沒有任何特别的情況發生。

     華燈方上之時,這家迎春館已來了不少客人。

     小桃在這迎春館中頗有豔色,是以差不多每日都相當的忙,而往日她周旋于這些尋芳客人之中,都很輕松自然,腦子裡根本沒有想到什麼。

     今日的心情卻完全兩樣了,她以另一種眼光觀察形形色色的客人,不但發現其中有一些似是很不簡單,同時還不時會懷疑自己受到監視。

     任何客人瞧看她之時,她都不由得警惕地注意對方,試圖發掘出這個客人的眼光中有沒有陰謀惡計。

     東跨院的一座花廳裡有一席客人,共有五個,雖然大都是熟客,可是她在陪酒談笑之時,仍然很小心地查看其中兩個客人。

     這兩個客人都年逾四旬,一個姓馮名興,是總督河道府衙中的知事;另一個叫黃新,是東明縣的經曆。

     他們的官職雖然卑微,屬于未入流的空員,但時時到府城飲酒作樂,似乎很有辦法。

     以前小桃哪裡會管他們的私事,但現在情況兩樣。

     她忽然想到,這馮、黃兩人隻不過是小吏,薪俸有限,在這等風月場中耗費甚大,以他們的收入,如何能夠應付?要知小桃年紀雖輕,但閱曆之豐富,一般的中年人可萬萬比不上。

     因此她不是不知這等猾吏豪肴可以借端斂财索賄,以供揮霍,但她又知道,以馮、黃二人的地位,縱是不顧一切地濫索暴斂,仍然有限得很,如何能變成這等銷金窟中的常客呢? 這麼一想,她禁不住便想到這兩人可能與廠、衛方面有關,是以吏職雖然卑微,但卻有惡勢力,得以聚斂多企。

    她隐隐感到馮興和黃新兩人今天特别注意她,心想:“莫非對方已對這裡的姑娘有了懷疑,所以派他們來暗查?”她把全副心思都用在馮、黃兩人身上,對于身邊那個選中她、招她陪酒的客人,反而不加注意。

    一味敷衍而已。

     這些客人猜拳行今,喝了不少酒之後,場面可就顯得熱鬧和狂亂起來。

     小桃突然被身邊的客人抱将起來,放在膝上。

    她驚叫一聲,合座之人都轟然大笑,笑聲中含有邪亵意味。

     這個客人一面在她頰上嗅吻,一面輕狂地道:“好香啊!你可是從京師來的?” 小桃身子一震,芳心險險從喉嚨中跳出來。

     原來在公孫元波告訴她的暗号中,第一句正是詢問是不是從京師來的。

     她吃驚的是此人如果是自己人的話,萬一沒有注意到馮、黃他們的可疑,以緻大意洩機密,豈不可怕?幸而這時别的客人也紛紛效尤,把身邊的姑娘都擁在懷中,種種親熱。

    小桃趁這個場面混亂之時,輕輕道:“不是,但我去過京師。

    ” 那人道:“那麼你是本地人氏了?” “也不是……”這時她已驗明這人當真是自己人,當下道:“瞧!你有點醉啦!要不要到外面透透氣?” 她說話之時,一面打量這個客人,發覺他雖然面貌平凡,引不起人注意,可是年紀尚輕,最多隻有甘五六歲,身體強壯,兩臂甚是有力。

     這個壯健的青年欣然道:“好主意,咱們出去吹吹風。

    ” 當下一同攜手行去,仆婦挑起門簾,馬上感到寒風侵體。

     他們仍然走出去,順着長廊緩緩而行。

    那人在她耳邊低低道:“我姓張名一侯,是公孫兄差我來的。

    ” 小桃連忙問道:“他在哪裡?” 張一侯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他查問的人,乃是東廠的校尉,姓孫名汾,地位雖然不高,卻是頗有名氣的武林高手,為人險毒而好色,暫居于城隍廟右邊的一家宅院。

    雖然我們知道這一次到大名府來的東廠高手不少,可是剛才說的地址,隻有他獨個地居住。

    ”小批點點頭,道:“我認得他。

    ” “‘那就再好不過。

    ”張一侯道,“我已經把帶來的兩份藥物,放在你枕下。

    ” 他說到這裡,重要之事已講完,當下馬上改變話題,談起風月來,内容都不出調笑戲德的範圍。

     接着他們就回到廳内。

    所有的人都在飲酒喧鬧,完全沒有注意他們。

    小批待别注意查看馮興和黃新這兩人,發現他們仍是毫無所覺,這才放心。

     到酒興已罷、夜色漸深之時,馮興和黃新因是熟客,各自擁着相好的姑娘,決定留宿一宵。

    他們都慫恿張一候留下,而且小桃已有願意的表示,所以他們挽留得更加起勁。

     小桃心中實在極渴望這個同道的志士留下。

    雖然她明知規矩是不可以有非禮越軌的行為,但她仍然渴望萬分。

    這是因為她剛剛加入這個秘密的集團,在興奮之外,不免十分好奇,故此想從張一侯口中,多聽一點有關此一集團的事情。

     張一候起先堅持不肯,但後來拗不過衆人,便隻好留下了。

     這個晚上,他代替了公孫元波昨夜的位置。

    兩人并頭同眠,在紗帳錦被中唱唱細語。

     小桃首先拿出枕下那一包物事,拆開一瞧,一共隻有三件小小的東西。

    其一是一枚鑲了三粒翡翠的指環;其二是一粒蠟丸,内中藏着一顆丹藥;另一是一包藥散,份量極少。

     她先拿起指環,小心地瞧看了一會,然後在當中那粒翡翠上揪了一下,再看之時,但見環上突出一根針芒,又細又短,雖是小心瞧着,仍然不易看見。

    她追:“這就是公孫元波說過的忠烈環麼?” 張一侯點點頭,道:“正是此物。

    ” 小批在另外兩粒翡翠上各批一下,再細看時,突出環外的針芒已經不見,但在環内卻出現同樣的針芒。

    這也就是說,剛才的針芒乃是向外突出,戴此環之人,得以利用針芒刺入别人肌膚。

     但現在卻完全相反,戴環之人若是用後一個方法批那翡翠,便有針芒刺入自己的手指皮膚内。

    如果這針芒上附有劇毒,則戴環之人,自是頓時中毒而死。

     小批情不自禁地贊歎道:“這枚括環太精緻了,我從未見過這麼巧妙的手工……” 張一侯的目光轉到帳頂,并且凝定在那上面,聲調有點奇異地說道:“你千萬多加小心才好。

    ” 小桃輕輕道:“我一定會很小。

    乙。

    ” “這一枚忠烈環,等閑不會動用”,張一侯道,“所以我知道你必定是負起一樁相當危險的任務。

    ” 小桃這時才發現這個男人竟是為自己憂心忡忡,那種程度,好像已超過同道的關心了。

     她可不想增加張一侯的憂慮,于是輕松地道:“其實也談不上什麼危險。

    我隻要覺得有點不對,就暫不下手。

    ” 張一侯道:“你雖是掌握着主動之勢,可是這些敵人實在太厲害了,所以還須事事小心,看清了情況才可下手。

    ” 小桃嫣然一笑;道:“我知道啦!你别老是望着帳頂好不好?” 張一候道:“我實在不敢瞧你。

    ” 小桃心中已猜到原因,但仍然訝問道:“為什麼呢?” “因為你年輕、漂亮,正如盛開的花朵一般。

    我真不明白為何像你這樣的人,居然會參加我們的工作?” 小桃一聽,敢情張一候不知道自己參加的經過,既是如此,似乎就不便告訴他了。

    她故意岔開話題,道:“這兒的兩種藥物,性質相同,為何一作藥丸、一作藥散包裝?” 張一侯忙道:“不一樣,你切不可弄錯。

    藥散是給敵人服用的;假如你必須取用,隻能服食蠟丸内的丹藥。

    ” 小桃訝道:“為什麼不一樣?不是說都是在眼下之後,再用指環上的藥針刺破皮膚,便馬上斃命麼?” 張一侯道:“話雖如此,但眼藥之後、未遭針刺以前,反應卻完全不同。

    那包藥散含有烈性春藥,眼下之人會激起了獸欲,但蠟丸内的丹藥,服用之後神清氣爽,靈台澄湖,若在危急之中,至少可助你能作冷靜思考,說不定還有逃生的機會。

    ” “啊,原來如此!”小桃驚歎道:“這兩種藥物的性質,真是相差了十萬八千裡!” 這等細密的思慮和設想,實在使她十分敬佩不止。

    試想這包藥散如是讓仇人孫汾眼下,當他昏欲大熾之時,當然要找她發洩,于是她便得到最佳的下手機會了。

    這是指在飲宴之時,如果能給他眼下的話。

    假使已經是在她房間内,則此藥更是百分之百奏效無疑。

     張一侯道:“你一定覺得奇怪,為何這枚指環的針芒,不幹脆淬上毒物?一刺之下就可取了性命,豈不更為穩妥?” “是呀!這卻是為何緣故?” 張一侯道:“這樣做法,有兩個理由。

    第一點,在技術上來,說,要配制一種毒藥,能使人馬上就死的,雖不困難,可是對付身懷絕藝、具有強大抗力的武林人物,則藥物的毒性必須加強幾倍才行。

    但這還不是問題。

    ” 他停歇一下,才又适:“問題是大凡毒藥殺人,總不外循三條途徑發揮藥力。

    一是侵入血液中,例如以淬毒的刀劍嫖箭殺傷敵人,讓毒力直接侵入人體;二是服食毒藥,這種毒藥最多,亦最普通,你一定也曉得,不必解釋了;三是從呼吸侵入人體,例如窮山大壑中的瘴毒,或是其他的毒氣等,都可緻人于死。

    ”他說得條理清晰,小桃一聽就明,連連點頭。

    張一侯繼續道:“這三種中毒情況,有時相通,有時并不相通。

    例如在野外行走,忽遭毒蛇所噬,應急之法,可迅速吮吸傷口,将中毒的血液吸出。

    這時雖是誤咽腹中,亦無妨礙。

    這是因為這等毒力侵入血液中,雖可緻人于死,但吞咽腹中卻無作用之故。

    ” 小桃道:“你說的我都明白了,可是與我們這些藥物有何相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