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傷心永日恨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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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石軒中側邊文詩遠。

     現在一切都不會是假的這個正在吐納運息的俊美少年,正是石軒中,而在他身畔躺着的姑娘,便是易靜。

     瞬息間,這位白衣姑娘凝結的表情消失了,代之的卻是一種深刻的哀愁,以及無盡的寂寞! 易靜忽然張開眼睛,眼光正好落在那位白衣姑娘面上,她立刻驚訝得渾身一震,努力想坐起來看清楚。

     那位白衣姑娘倏然間不見影蹤,仿佛是化作一陣香風,隐沒在翠微山中。

     “朱玲?”易靜低低地叫起來,她想掙紮坐起來的心思已不成功,而且因為用力太過,忽地又昏迷過去。

     一切複歸于沉寂,石軒中正在緊要關頭,這刻雖然泰山在他面前崩坍,他也不會理睬。

    林間白影隐現一下,那位白衣姑娘又冉冉飛出來,仍然是站在石軒中側面。

     這位美麗得無法形容的白衣姑娘,正是名震江湖。

    玄陰教一鳳三鬼中的白鳳朱玲! 她有點發癡地凝視着石軒中的側面,此刻他就像一尊塑像似的,眼皮輕垂,動也不動! “一個人在一生之中,絕不能做錯一次!”她非常沉重地想,那顆心兒生像已經沉沒在幽冥深淵,“有些錯誤果真是這樣,一失足成千古恨,然後,再也不堪回首的——” 珠淚紛紛掉下來,滴落在雪白的羅編上,很快便染濕了一大片! 她已知道此生将永遠伴同那無邊的悲哀,默默地計算日子流逝c即使她由傾國紅顔而變成龍鐘老婦,這深道的悲哀,再也不會離她而去。

     因此,她用力地凝瞧他的面貌,生像是努力地把這一切形相镌刻在心版上,天荒地老,也将不會湮沒。

     石軒中的身體較為松馳,朱玲知道他快要回醒,悲哀地歎口氣,輕輕退口林中。

     她站在一棵粗大的松樹後面,不但身軀軟軟地挨在樹身上,連面孔也斜測地貼在樹身上。

     因而雖然閉着,然而一顆顆像寶石般的眼淚,一直不停地灑掉下來。

     她聽見石軒中親切地叫喚着易姊姊,易靜卻沒有回答。

     “她一定因我之出現而驚訝和妒嫉——”她直覺地想:“可是你又何必呢?一個勝利者,難道不能稍稍寬大一點?” 地但覺自己非常軟弱,軟弱得甚至要她懇求易靜也可以,隻要石軒中能夠冰釋誤會,知道她其後并沒有和西門漸真個成為夫婦,她可就滿足了!不管他還能夠和她重修舊好與否,隻求誤會冰釋。

     的确,一個人隻能真正地戀愛一次,一種純真沒有條件的愛。

    往後,即使有真摯的愛情,卻已有了限度和條件,那種純真而沒有條件的愛,絕大多數是屬于初戀! 朱玲雖然不明白這些理論,但她卻是身處其境的人,她在實際上非常了解這些,與及因這原故而表現于行動。

     她村冒大不勝而背叛師門,師父卻是天下武功最高強和勢力極大的玄陰教主鬼母陰娘。

    同時是個心腸如鐵,極為殘忍的人! 她聽到那僅扮石軒中而被國在武昌大牢裡的消息,居然不怕洩露行藏,直奔武昌,引起一場大戰! 這一段日子裡,她不單是寂寞和恐懼,而且非常惶恐和猜疑,這種混合的痛苦,即使是個鐵人,也将承受不了! 種種辛酸往事,卻兜上她心頭,外面忽然沒有了聲息。

     她本已決心悄然遠遊,到那音無人迹的深山大澤,或是天涯海角,不扣是什麼方式,了此殘生。

     然而此刻一覺察石軒中走了,禁不住痛哭失聲起來。

     她滿面淚痕地往外面一探頭,忽然和一對稅利明亮的眼光相遇,而且那眼光離她這麼近,以緻她十分迷們起來。

     石軒中雙手抱着易靜,因為看情形她再受不住任何震蕩。

     打現在開始算起,即使他不休不歇,趕到南方海濱公孫先生隐居之所,也頂多剩下個把時辰。

    這些少的時間是必須要騰出來,因為可能公孫先生不在家裡,需要耽誤一些時間去尋他口來! 因此石軒中心裡的焦急,可不是筆墨所能形容。

    然而當他謹慎地抱起易靜之時,忽然一棵松樹後面發出@的一聲,那聲音好熟,登時使他心弦大震,一雙身已落在松樹倒邊,目光到處,不是朱玲還有誰人? 四日交投,兩人都如受電觸,石軒中忽然忘掉她的薄情負義,隻願意從此一見,便永不離開。

     兩人凝視了片刻,朱玲微呻一聲,嬌軀搖搖欲倒。

     這突如其來的猛烈的心弦震蕩,使她忍受不住,差點兒暈厥過去! 石軒中下意識雙手做動,想把地扶住,馬上發覺了手上的易靜,垂危待救! 同時他也注意到她滿面淚痕,與及搖搖欲倒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

     許多往事一下子湧上心頭,這個曾經極其殘酷地使他心碎的人,立地又勾起爐恨之火! 他冷冷哼一聲,聲音冰冷得宛如在地獄裡發出來。

     “這殘人早已瞧見我了!”他想:“可是她不敢驚動我,這是為什麼問!” 他幾乎想大叫起來,腦海中忽然閃過厲魄西門漸那副猙獰醜惡的面容,跟着又問過她滿頭珠翠,羞愧痛苦的臉容。

    這些面容都是當日他在等雞山上,闖入玄陰教主壇對所遺留在心中的。

    那時候,整個廳堂裡喜氣洋洋,賀客滿堂,到處張燈挂彩——“她焉敢驚動于我?”他極為憤恨地想:“既然已經嫁給那醜鬼,難道我還肯理睬她? 嘿嘿——” 他在心中冷笑着,忽然一幅景象掠過腦海,那是在一間布置一新的華麗房間中,紅燭高燒,羅帳低垂,床柱上的銀鈎亂響,床前擺着兩對鞋,一雙是西門漸的,另一雙便是她的! 那顆心幾乎要炸裂了,因此他趕快移開眼光。

     朱玲幸而一隻手勾住樹身,因此終于沒有倒下,她的眼光一徑停留在他的面上。

     她瞧見他曾閃過深情的一瞥,然後,便盡是流露出她所害怕的,情緒。

     太多的話與及驚慌,使她反而說不出半句話。

    他的冷哼之聲,生像極鋒銳勁急的長箭,深深紮穿她的心靈! 她甯願立刻死掉,也不要看見他這種狠毒的眼光,如今她已失去任何信心,一點也不相信即使自己說出沒有嫁給西門漸的内情,他會原諒她的過失。

     因此現在說與不說,好像已無關重要,隻要他稍為好一點地看看她,那就夠了! 她在心裡哀哀叫道:“石哥哥請你别那樣子看我,别那樣子看我問——隻要你稍為垂憐,不論是罵我,抑是對我歎口氣,然後,憐憫地看我一眼,那樣——我這一生縱然孤獨寂寞,可是已經滿足了,再也不要求些什麼——” 石軒中恨恨一跺腳,一言不發,忽然轉身飛起。

     朱玲猛可撲出來,其快如風,然而石軒中比她更快,早已出去四五尺之多。

     眼見石軒中抱着易靜,一掠數丈,宛如駕風飛去,不禁失聲凄然一叱“石哥哥,請等一等——” 石軒中聽得清楚,心頭一震,那口真氣差點兒散了。

    他在半空中一回頭,隻見朱玲站在草坪上,可憐無靠地伸出兩手,作出挽留他的樣子。

    編衣勝雪,人比花嬌,猶自可以看見她面上閃閃有光的淚痕! 他知道自己這一生再也忘不了這景象,快樂的時光容易消逝,快樂的景象也同樣易被遺忘,隻有回腸蕩氣的一刻,凄豔動心的一瞥,永志難忘! 他趕緊掉轉頭,因為他也非常激動,是酸是苦?是妒是憐?自家也攪不清楚,傻眼竟也熱淚盈眶。

     有誰能忍得住悲傷?當他知道幸福己永遠棄他而去! 若不是易靜命在垂危,使得他抽不出一點時間的話,隻要他再回一次頭,準保會回身去跟她厮見。

    他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