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形如鬼魁 老金雞呈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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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着,兩匹馬八隻蹄子,敲打在路面上,不可能沒有聲音,然而顯然聲音卻降到了可能性的最低程度。

    這樣看,設非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良駒,不卒為功。

    漸漸地,這輛辔駕整潔,望之嶄新的馬車,越見清楚的來到了面前,趕車的輕扣缰繩,馬車不偏不倚地就在麥家大門當中停了下來。

     阿财暗自叫了聲:“我的老天,别是那話兒來了吧。

    ” 裝設精巧,黃光晃動的兩盞琉璃馬燈,左右搖晃着,每一回晃動,也都使人能夠更一次清楚地看見跨坐在車轅上的那個人——車把式,那個穿着月白色長衫的漢子。

    隻見他輕輕在車座上一躍,已如同一隻大鳥也似地落在了門前。

     阿财吓得“啊!”一聲,轉身就跑。

     “站住!”這一聲顯然出自對方那個身着月白長衫漢子之口,阿财頓時就怔住了。

     “是!”他轉向對方那個人看着,“你……是誰?”借着門前的燈籠以及天上的明月,他總算把這人的臉看清楚了,由不住怦然一驚。

     敢情這張臉,他早已經留有深刻印象,正是那一日麥府開倉赈粥時,大鬧現場的那個人。

    當時如非黃通在場,插手管了這件閑事,簡直還不知何以收場。

    事後由表七爺嘴裡傳出,這人姓祝,乃是跟随金翅子手下之人。

    這一霎的忽然出現,不用說,阿财也就可以想知是怎麼回事了。

     “小子,這裡有份貼子,帶進去交給你家麥大爺,就說好朋友問候他來了。

    ”一面說時,那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骨骨碌碌直在眼眶子裡打轉,随着他平出的手勢,“嗤” 一張大紅拜貼直向着阿财面前飛到。

     阿财慌不疊雙手一接,托在掌上:“是……我這就去。

    ” 嘴裡說着回身就跑,由耳門裡竄身而入,還跄了個跟頭,不經意一隻手把他由地上挽了起來。

     阿财擡頭一看,認出了是官府來的大捕頭神眼杜明,另外六名勁捕,左右齊立,清一色的厚背鬼頭刀,閃着白晃晃的刀光。

    “什麼事?”杜明其實已聽見了,“是點子來啦?” 阿财結巴地道:“來,來啦!這裡有一份貼子,說是要呈給咱們老爺……” 杜明冷笑了一聲,接過貼子來,上面是一隻展翅金雞,下面一個“拜”字,除了這個字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連上下款都沒一個。

    神眼杜明負責看守第一道門戶,一下來可不能松了勁兒,怎麼也得撐下去,好在裡面有得力的接應,不信自己就挺不下來。

     看着這張拜貼,杜明心裡發冷,點點頭說:“送進去給麥七爺,這裡沒你的事。

    ” 阿财答應了一聲,撒腿就往裡跑。

     神眼杜明哼了一聲,關照身邊人道:“開開門,咱們不含糊,見見他是哪廟裡的神?”兩名捕快應了一聲,打開門栓,隆隆聲中,已将兩扇沉重的鐵門推了開來。

     神眼杜明所以有這個膽子,全在胸有成竹,當然他也知道,要是隻憑自己的能耐,是萬難阻擋對方來勢的,既然各方配合,後面又有接應,可就另當别論。

     大門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對方那個下書人——祝天鬥。

    對于杜明來說,祝天鬥這張臉是陌生的,四隻眸子一經交接,姓祝的嘿嘿連聲冷笑着,雙方随即開始了對答。

     “原本這裡還有六扇門的朋友,失敬,失敬。

    ” “好說!”杜明一面打量着對方道,“尊駕是——?” “無名小卒,不值一提。

    ” “哪位是老金雞——老當家的?”話聲出口,神眼杜明一雙銳利的眸子,已經注視向街心那輛油光铮亮的黑漆馬車上。

     “嘿嘿!”祝天鬥那雙“三白眼”眨也不眨地盯向對方,“你口頭小心一點,敝上正确的大号是翠羽金雞,你也可以稱呼他老人家是金雞太歲,舍此之外,并無别号。

    第一次初犯,我饒了你,再要不聽,哼哼,隻怕你吃飯的家夥就保不住了。

    ” 神眼杜明公門裡當差,昔日何等威風,眼前尤其是在手下六名捕役面前,被對方一個身分不明的人,口出不遜地教訓了一頓,一張臉頓時漲了個通紅。

    這口氣要是咽下去,今後這個差事可就别想再混下去了。

     “好說。

    ”杜明雙手力盤,十指如鈎,“朋友口出不遜,顯然沒有把我杜某人看在眼裡……這倒要讨教一二了。

    ”話聲一住,杜明左手猝翻,一招“金豺現爪”,直向對方視天鬥前胸上兜去。

     按說杜明的一身功夫稱得上是滿不錯了,要不然阮大元也不會單挑上他來當這個差事,無奈今天行市不對,碰上了對方主仆,所謂強将手下無弱兵。

    金翅子如此盛名,其手下人物自然也非弱者。

     可惜那日黃通與祝天鬥較技動手之時,杜明未能目睹,要不然此刻他萬萬不會如此莽撞。

     眼前杜明這一掌即将要接在了對方視天鬥前胸之上,後者忽然後背一拱。

    這一拱有分寸,杜明那淩厲的一掌,突然是差着寸許之間,而緻落了空招。

     眼看着姓祝的那張不屑的臉,蓦然間為之一沉,一隻雞爪子似的瘦手閃電般的遞了出去:“該死的東西。

    ” “噗!”地一聲,已緊緊地抓在了杜明的右腕子上。

     杜明隻覺得那隻手腕上,像是着了一把鋼鈎般的疼痛。

    這一抓之力,對方五根手指頭,幾乎都為之陷進了肉裡,隻痛得杜明嘴裡倒抽進一口冷氣。

     對杜明來說,這一招還算不得是最厲害的。

    随着祝天鬥五指力擰之下,隻聽得: “咔嚓!”一聲脆響,杜明那隻手腕骨節生生為之折斷。

     “哎喲!”杜明隻痛得全身打了一個冷顫,随着祝天鬥的一聲冷哼,上步擰腰,隻一下,忽悠悠已把杜明偌大的身軀掄起當空,直向着當前一方高聳疊翠的假山石上撞了過去。

     幾名捕快目睹之下,可都全傻了眼,忖思着人石相碰,血濺當場的一霎,必将是無比的慘厲。

    猛可裡,一人長嘯一聲:“大膽。

    ” 一陣衣袂蕩風聲響自空中,一條人影,飛鷹展翅般現身當空,雙手上托,接人,擰腰,飄身,幾個式子一氣呵成,倒也難為他了,臨落地時,不過打了個跄,到底把身子站穩了。

     來人偌大一把子年歲,一身藍綢子緊身衣裳,赤着臉,倒豎着眉,倒也有幾分威儀,不失他公門大捕頭的威望,尤其是背後那口閃爍着金光的九耳八齒大環刀,顯示着他這金刀震九州的外号,頗是大有來頭。

     神眼杜朋雖然沒有撞上那塊假山石,濺血當場,可是右臂骨折那陣子連心的奇痛,再加上眼前的屈辱,在拜兄阮大元雙臂抱持之中,隻見他臉如金靛,大吼一聲,頓時暈了過去。

     金刀震九州阮大元面罩寒霜,一聲不哼地把社明轉交給身旁一名捕快,冷冷地說了句:“擡下去——”到底是見過世面,在衙門口當差日久,深深知道眼前這檔子買賣不是好相與。

     用力地抱着拳,阮大元一雙老虎眼骨骨碌碌緊在對方視天鬥臉上轉着,那副樣子恨不得要把對方給生吞下去。

    雖然這樣,有他拜弟杜明的前車之鑒,他可不敢再貿然出手,不得不耐下性子。

    拿着對方的斤兩,“朋友你好利落的身手。

    ” “姓阮的你誇獎了。

    ”敢情不待報名,姓祝的已把對方早就摸清楚了。

     阮大元倒抽一口氣,嘿嘿笑了幾聲:“我兄弟不識大駕,多有開罪,這下你還要擔待一二。

    ” “什麼話?”祝天鬥翻着白眼珠,“祝某人在老哥你面前,算得了哪棵大蔥?不過,哼哼!今番情勢,老哥你應該看得很清楚了,說一句不怕老哥你洩氣的話,今夜之事,哼哼……姓阮的,你管得了麼?” 幾句話可比針還要銳利,一句句都深深地刺進阮大元的肉裡,他頓時就怔住了。

     祝天鬥往天打了個哈哈:“老哥你是聰明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是祝某人吓唬你,這裡沒你們什麼事,帶着你的哥兒們這就走吧,走得越遠越好,越快越好,要不然,可就遲了……” 一陣寒風吹過來,阮大元機靈靈打了一個寒噤。

     他半生江湖打滾,還有什麼看不透的?尤其是今夜晚,所遇見的這檔子事,明眼人應該心裡有數,誰要是裝瞎子,硬往裡面闖,保不住可就得賠上性命。

     一刹那,阮大元身上起了透骨的寒意……透過收縮了的瞳孔,在朦胧的月色裡,他遠遠打量着大門前那輛二馬雙轅的黑漆馬車,不用說那個傳說中的殺人魔王,黑道中最最紮手的傳奇人物老金雞,就在裡面了。

     姓祝的話雖說是聽來刺耳,卻也不無幾分道理,所謂“明哲保身”,人又有幾個是真正不怕死的?阮大元一霎間就像是被風閃了舌頭,泥塑木雕也似地呆立在當場,動彈不得了。

     卻有一隻多事的膀子,在後腰眼兒上推了他那麼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