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形如鬼魁 老金雞呈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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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過來了王子亮的聲音: “阮老大.你這是怎麼了?” 阮大元一驚之下,差一點咬了舌頭,這才想到了眼前是怎麼回事? 可就應上了那句話了——騎虎難下,又道是羞刀難入鞘,當着眼前這麼些哥兒們,自己堂堂一個總捕頭,居然會被對方一個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給吓住了,這可也是怪事兒。

     王子亮、侯遷,眼睛瞪得雞蛋子兒那般大小,臉上那股子不屑剽悍勁兒,簡直就容不得他打退堂鼓。

     偷眼逡巡一下幾處暗卡子,忖思着早已埋伏好了的火藥機槍,阮大元不由得心裡又自添了幾分勇氣。

     “哼哼……”阮大元半笑半哼地打鼻子裡直出氣兒,“話倒是兩句好話,隻可惜姓阮的生就的不知好歹,有點聽不進去。

    貴客既然來了,何不請現身而出?阮某這裡恭候他的大駕了。

    ” 祝天鬥陰森森地笑了笑,道:“天下竟然會有你這不知死活的人……也罷,你自找死,可也就怨不得姓祝的事先沒有給你打上一聲招呼。

    要見敝上卻也不難,我這就給你招呼一聲。

    ” 姓祝的邊說邊自轉過了身來,遙遙向着那輛黑漆馬車,迅速伏在地上,隻見他嘴皮微動,發出了一陣奇異的聲音,其聲有如秋蟲振翅,聽在耳朵裡,說不出的一種别扭勁兒。

     這個祝天鬥一連叩了三個頭,這才站起來。

     全場各人眼看着他這番做作,簡直不知他是在演什麼啞劇,俱不禁面面相視,暗自納罕。

     卻聽得“汪汪——”狗吠聲起自身後,麥家所豢養的一隻大黃狗,就像是猝然看見了什麼鬼魅也似的,一路夾着尾巴,頻頻哀吠回顧着,直向後院快速地奔逃過去。

     這番景象看在阮大元以及各人眼睛裡,一時都傻了眼,立刻意識到,某種不祥的預兆。

    可不是麼?就在狗影子方自消逝的同時,隻見一條颀長的人影子,已經出現眼前。

     阮大元看得一驚,隻覺得對方這條影子來得好快,在迷茫的門燈混合了慘白的月色裡,這個人的出現,真像是鬼魅幽靈一般。

     “啊——喲——” 阮大元足下一個踉跄,由不住後退了一步,一任他見多識廣,這一霎竟自驚出一身冷汗。

     豈止是他一個人——在場所有的人,在目睹着這個鬼影子出現的一霎,俱都呆住了。

     說是鬼影子當然是有原因的,那是因為這個猝然出現的影子,幾乎可以說真的就是一個影子,影子是沒有實體而僅具形象的,是輕浮飄動的……這一切全都符合。

     阮大元驚魂未定,睜大了眸子,再一次向對方注視時,那個形象顯然又一次有了變化。

     對于在場所有的人來說,幾乎都是不可思議的—— 一陣風刮起了庭院裡的落葉,也刮起了那個神秘的鬼影。

     燈光、月色,兩般迷離。

     衆日睽睽之下,那個颀長的影子,就像是一匹閃光的緞子,極盡柔軟迤逦為能事地在空中鼓蕩而飄動着。

     隻有一匹綢緞或是一件長衣,在風勢裡,才可能顯現出如此波動飄忽的姿态,然而,那卻是一個人。

     一個不折不扣的人。

     在衆人睜大了的眼光裡,這個人顯然已站在了眼前,距離着阮大元當前最多不過三尺開外。

     如此近的距離,自然使得阮大元無須掌燈也能約莫地認出了對方。

     在一陣激烈的心髒跳動之後,這一霎驚魂甫定,總算能勉強鎮定了下來。

     最起碼有一點,他是可以認定的,那就是站在當前的這個形象,是一個确确實實的人,而且還是一個相當神秘的人物。

     散發、修容、高瘦的身材,這一切包裹在黑光油亮的長披裡,乍然看去,這個人像是披着整匹緞子,看不出一些裁剪的痕迹。

     在随風舞動的散亂發絲裡,顯現着清癯、陰沉的一張瘦臉,以及光芒灼灼逼人的一雙眸子。

    現在,這一雙眼睛,正自直直地向阮大元身上逼視着。

     阮大元素來是何等氣派?想不到這一霎,在面對着眼前這人的灼灼目神時,竟自顯現出由衷的怯虛,心裡直發慌,一雙膝蓋更情不自禁地打起顫來。

     這人湛湛目神,眨也不眨地盯在阮大元臉上,陰沉地點了一下頭。

     “你就是姓阮的那個捕頭?” “不……錯。

    ” “你要見我?” “是……你是?” “我就是你要見的人。

    ” “噢……”阮大元情不自禁往後面退了一步,“這麼說……你就是金翅子……金大……當家了?” “不錯,你猜對了。

    ”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幾乎無需揚聲,也能使在場各人清晰在耳,由于來人的自承,聆聽者全都為之心頭一震,天天防老金雞,候老金雞,如今這一霎,這隻金雞就在眼前,倒要看各位如何發落了。

     阮大元在聆聽到對方自承身分的一霎,或許是緊張之故,一隻右手反掌握住了刀把子。

     對方這位人稱金雞太歲的黑道煞星,出乎意外地竟自展出了笑容,那雙閃爍着精光的眼睛卻仍然眨也不眨盯在阮大元臉上。

     阮大元緊握住刀柄的手又緩緩地松開了。

     “你可以用你手中的刀。

    ”金雞太歲臉上笑容不失地道,“而且我給你三次機會。

    ” “老當……當家的,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 阮大元情不自禁地又後退了一步,目光逡巡之下,隻是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院子裡已聚集了不少人。

     “阮大哥,放開手幹吧,兄弟們接應着你啦——” 說話的是神機營派來的把總張照——一隻手叉着腰,另一隻手緊捏着他的兵刃—— 斬馬長刀。

     這兩句話,平空裡給阮大元增添了無窮勇氣,很明顯的是在告訴阮大元說,他的手下已經都埋伏好了,必要時一聲令下,即可亂槍齊發,嘿嘿,老金雞,就算你身上長了翅膀,也不怕你能飛走了。

     阮大元有此一念,此刻心裡便踏實多了。

     他仍然不能掉以輕心,怕是出刀容易,收刀難,還得要有十分的把握才行。

     金雞太歲兀自不曾移動地站在原地,夜風裡亂發紛揚,衣襟飄飄。

     一絡白發,現出在他的前額亂發之間,使人恍然的意識到,敢情他已是有了年歲的人,最起碼已不是個少年人,似可認定。

     短短的一會兒工夫,現場已略有變動,排雲翅王子亮,一掌紅侯遷,已經悄悄掩在了阮大元左右,麥家的五名護院,卻在阮大元身後,一個個的鋼刀在手,躍躍欲試,作為第三線的接應。

     另外來自衙門的三名捕快,卻是品字形地看住了對方下書人祝天鬥,戰鬥的形勢早已完成,一觸即發。

     這一切對于現場的金雞太歲來說,如若無睹,他甚至于連偏一下頭都不願意,那雙炯炯雙瞳,隻是直直地注視着阮大元。

     “你現在總可以出手了。

    ” 到現在為止,阮大元甚至還不能十分看清楚對方的臉,至于對方的一雙手,自一開始就從來也沒有現出來過,始終掩藏在那長可及地的黑緞長披裡。

     “老當家的……”阮大元出手之前,還有幾句話要關照,“得饒人時且饒人,麥大爺——” “不必多說。

    ” 四字出口,一股淩人的無形剛氣,霍地沖體而出。

     阮大元猝當之下,身子打了個閃,這才知道厲害,他生平辦過多少紮手的案子,會見過多少黑道煞星,卻是沒有一個能與眼前這位主兒相提并論,令他感覺到打心眼兒裡生出怯意。

     話是不必再多說了。

     更可悲的是,自己不過是個閑客,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麥家幫場子的外客而已,想不到對方竟然認定了自己,非要追着自己出手不可。

    由于自己在官場上的特殊身分,一上來弓拉得太滿了,這會子再想洩勁,打退堂鼓可都來不及了。

     四周的氣氛是那麼的陰森,肅殺……沉悶得怕人。

     阮大元所能聽見的隻是自己心髒的跳動聲音——他的手早已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了刀柄。

     這第一刀可是真難。

     大家夥的眼睛,全都注視在他身上,情勢所逼,他是非出手不可了。

     王子亮、侯遷,左右相切,前者是一雙判官筆,後者是一隻萬字奪,四隻眼睛狼也似地瞧着那隻老金雞,暗地裡卻是照顧着拜兄老龍頭阮大元,隻要他略現敗象,立刻左右齊人,同時出手,制對方于死地。

     一陣夜風襲過來,場子裡枯葉滴溜溜地直打着轉兒。

    阮大元猛地足下一頓,施了一式“虎撲”,直撲向對方金雞太歲當前。

     對付像金雞太歲這般可怕的強敵,他可不敢取巧弄險,這一刀便是十足的真功夫。

     刀鋒下處,劃出了猛銳的一股刀風,直取對方天靈頂蓋。

     這一刀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