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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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囊,扶起她灌她兩口水。

     水一入口,草原黑龍陡然蘇醒,狂飲數口,突又一推水壺,喘息着說:“孩子,留給你們喝,尤其是你父親,他渴得太厲害了。

    何時脫險,難以預料,不必管我這将死之人。

    ” 海蕙又是一震,但接口道:“你需要水,再喝兩口。

    ” “不!”草原黑龍說得極為堅決,嘴緊閉着。

     海蕙隻好放下她,搖搖頭,回到中原身邊。

     聚真氣許久,中原修為不純他無法使他父立即複原。

    奪命金丹可醫病,無法療饑,永春人已恢複生機,但無恢複中虛了,肚中饑餓,頭腦沉重,渾身虛弱,仍無法複原。

     中原停止行動,向海蕙說:“蕙,雕肉不佳,勞駕,割幾條腿帶着,且找個陰涼處烤熟。

    ” 海蕙四面一望,說:“沒有生火的草,黃肉也沒有,隻有獵羊充饑。

    ” “前面不一定可以找到草。

    ”中原點頭答。

     “草原黑龍說過往東六十裡可以脫出這處鹽澤死域。

    ” 提起了草原黑龍,中原立即火起,他說:“蕙,你替爹遮擋太陽,我收拾她。

    ” 海蕙一面換他的位置,一面說:“原弟,她快死了,我看,她是個可憐人,放手饒了她罷!讓她在這兒自生自滅也就算了。

    ” 草原不為所動,她低喚:“你聽到原兒的話麼?” 永春不知自己死活,這時突然一震,臉上突然現出奇異笑容,他以為自己死了,喃喃地說:“孩子你是中原兒?” 他的手本能的伸出摸索,不住顫抖,中原一把握住,激動的叫:“謝謝蒼天!我是原兒,爹……” 永春用力抓緊,仍喃喃地叫:“哦!原兒,我們終于在泉下相逢了,我聽得出是你的聲音,唉!我們都走了,可憐你媽……雯,你在陽世多保重,我……我多麼希望能活着回去看你,讓你光明正大的在人世間,不再是殺人犯的妻子,可是,不可能了。

    ” “爹,你睜開眼看看……”中原大叫。

     但永春仍往下說:“雯,恕我生前并無意不忠于你,我多麼希望活着看到你啊……” 這時,草原黑龍已經蘇醒,正一寸寸向這兒爬來,臉上的痛苦神色,令人不忍卒睹,每一條肌肉都在痛苦的抽動,眼角出現了血迹,嘴角扭曲,血水往下滴,喘息着向這兒爬來。

     永春也在劇烈的喘息,臉上肌肉也在顫抖,續往下說:“雯,我逃了九次,第十次竟喪在鹽澤死城。

    雯,願我們來生再見,來生……” 海蕙知道他激動,人還未清醒,又塞入一顆奪命金丹入他口中,用水灌入他的咽喉。

     中原直挫鋼牙,猛地抓起長劍“铮”一聲扔掉劍鞘,向草原黑龍一步步走去。

    近了,他的劍舉起了,劍尖對正草原黑龍,就勢向她擲出了。

    草原黑龍眼中已看不見什麼,她循永春的聲音向前爬,一面喘息着叫:“永春,永春……我……我要死在你的身邊,我……” 中原一挫鋼牙,劍脫手擲出。

     劍将脫手的刹那間,永春突然竭力叫:“天威,我不怪你……” 海蕙以手掩面,不忍卒睹。

     中原大吃一驚,但劍已脫手,“啊”他大吼一聲,人向前撲左掌斜拍,右手全力向後,猛一收。

     ’嗤‘一聲,劍尖被兩股奇猛的勁道一震一攔,準頭一偏,速度亦減,刺入草原黑龍左上臂後側方,裂了一條血縫,但她似無感覺,仍向前爬,鮮血劃出一條扭曲的血路,喘息着叫:“永春,我未能送你返家,死不瞑目,死不……”“ 她終于爬到永春身畔,長歎一身,伏在他身上,昏在他腳下。

    中原渾身大汗,怔怔在站在那兒。

     永春又清醒了些,他仍喃喃地說:”天威,我說過我希望能報答你,可是我反而也讓你也死在一塊兒,原諒我,原諒我……“ 中原吸入一口氣,毅然地說:”蕙先救她,日後再說。

    “海蕙掏出一顆金丹,由中原替代她的位置,動手救草原黑龍,用水灌丹丸入草原黑龍腹中,并撕衣袂替她包紮傷口。

    中原動手結紮,砍了四條雕腿,以劍挖地以雕腿作支柱,然後也砍了四張雕翼,架起一個涼棚,擋住了烈日。

    說:”過一個時辰,我們上道。

    “ 半個時辰之後,永春終于完全清醒過來,他看清了眼前景物,吃驚地撐起上身,訝然道:”咦!這兒是……“ 中原扶住他,喜極大叫道:”爹,你可以清晰的分辨……“ 永春一震,那一聲叫喚,十年前的景象依稀在目,他扭頭瞪着中原,眼睛愈瞪愈大,搶着叫:”你……你是……是誰?“ ”爹,我是中原兒。

    “ 永春:”啊!你是中原兒?你……我……我在夢中麼?“ 中原握緊他的手,大聲說:”爹,原兒沒淹死在閻王窩,萬裡關山,天從人願,終于找到爹爹了啊!“ 永春渾身激動得不住顫抖,結結巴巴地說:”真……真的我……我不是在做……夢?“ ”爹,千真萬确,看看原兒。

    “ 永春突然伸手抱住他,渾身發抖,喘息着說不出話來,淚如雨下,片刻,突然抓緊中原的雙肩顫聲叫:”原兒,你……你媽可好?“ 中原不敢将實情就此說出,說:”媽好,隻是,原兒外出四年,目下不知又怎樣了,但有惠安大師在照顧,料亦無妨。

    “ ”你媽被解上武昌府,怎會在家?“ ”布政使大人已經接到赦命,所以回家了。

    “中原隻好扯謊扯到底。

     ”謝天謝地,甯大師目下可好?“ 甯大師,指的是上官罡,也就是宮老兒。

    中原說:”因大赦令下,爹爹仍未回來,宮公公便出塞尋找爹爹的蹤迹,久羁大漢,目前原兒已将他老人家找到,目下已到榆林請求王大人發兵進攻紅鹽池……“ 中原便将自己在閻王窩水底洞窟的遇合,直至目前的經過大要的說了,瞞下母親被宋五湖迫害一段往事。

     父子兩人相對唏噓,共慶兩世為人,海蕙也過來拜見了,她跟着中原稱永春為爹爹起來,不該這樣稱呼,但她自認是中原的養姐,中原引見時也稱她為姐,她明正言順大膽稱呼,事實上與中原的婚事并未得到雙方家長認可,但如果稱伯父,未免有些陌生,她聰明,跟着中原叫,預留下一步棋。

     永春也是過來了,他在愛子口中,早已聽出端兒,自是萬分高興。

     這期間,草原黑龍已經醒來多時,她靜靜地聽完,一直沒作聲,也沒移動。

     接着,永春便将十年來的遭遇-一說了,最後指着草原黑龍說:”孩子,為父忍辱偷生,就為了留得命在,見你母親一面,此中情由,希望你能諒我,在大漠草原中,九次逃亡,曆盡艱辛,委實困難,遇上任何一個蒙人,皆有性命之憂尤,有幾次我都是被她從死亡邊緣拉回。

     這一次她更是冒萬險送我人關,如果沒有她,我早已埋骨鹽澤死域之中,或者喂了野獸。

    在我饑渴交迫,行将死亡之際,她仍不忍心讓我而去,此恩此情,我将銘刻心坎,如果你殺了她,我這一身亦将負疚難安。

    孩子,當你到了我這種年齡,與身曆這種境遇,你便可體會我目下的心情了。

    假使你認為有力量求她脫出這百裡鹽澤死域,就為我盡一份心力吧!“ 中原沉吟良久。

    突然堅定地說:”爹,原兒将盡力而為。

    “又向海蕙說:”蕙姐,是否動架?“ 海蕙毫不猶豫地搶着說:”原弟,我背她走。

    “ 草原黑龍突然撐起上身,搖頭說:”永春,你能父子重逢,我的責任已盡,我幾乎誤你一生,負疚良久,你們走吧,天黑之後,便無法脫身了,猛獸鬼怪無人能敵,記住,往東。

    “ 她掙紮着站起,用蘊藏着海洋深情的目光,注視永春片刻,舉步向不遠處她的寶劍走去。

     ”天威,你!“永春大叫。

     草原黑龍扭轉頭,幽幽地說:”祝福你,永春。

    “說完,從容舉步。

     海蕙急掠而出,正色道:”成前輩,請跟我們走。

    “ 草原黑龍搖搖頭,苦笑道:”我一生中,罪惡如山,殺人如麻,夠了,用不着再麻煩,謝謝你們了。

    “說完,繞過一側,急走兩步伏身拾劍。

     人影一閃,她的劍已被人拾起,那是中原,他說:”成前輩,請和我們一起走,人多些,也好有個照應。

    “ 草原黑龍淡淡一笑,在他手上取劍,說:”不!有我在,反而妨你們的事了,好好照應你爹爹,并代我向你媽道歉。

    “ 中原不将劍交給她,先入鞘說:”前輩能自己走了這處絕域?“ ”也許可以,付之天命。

    “她四面張望,信口而答。

     中原在她眼中,看出了一些奇異的光芒,更在她的面頰肌肉微顫裡,看到了一些難言之意,心中一動,心說:”這是一個倔強的人,必須用激将法激她,她在走絕路,在平靜中也可看出絕望的神情,說好話或者請求,都對她不起作用的。

    “因之他登時面色一冷,冷笑道:”哼!你乃是個冷酷無比的殘忍女人。

    “ ”原兒……“永春在叫。

     草原黑龍卻轉身舉步,說:”我天威本來就是個殘忍的女人,用不着你說。

    “中原晃身擋住去路,沉聲道:”你對我爹爹仍然懷有歹毒的念頭,你剛才所說的話,沒有一句發自肺腑,隻想博取我們的同情。

    “ 草原黑龍像一條被踩着尾巴的小狗尖叫道:”沒有人取你們的同情,草原黑龍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殺人如屠狗,什麼都要,就是不要同情,是的,我說了許多廢話,你如果不殺我,讓開!“ 中原冷哼一聲,冷冷地說:”你承認你對我爹爹,仍懷有歹毒念頭了。

    “ 草原黑龍開口想叫,但卻長歎一聲,不上當,說:”是的,這樣說也并無不可,你滿意了麼?撥劍!“她自己也拔劍。

     ”且慢!“中原迫近沉喝。

     ”你想怎樣?“草原黑龍問,劍已出鞘一半。

     ”你既與火眼狻猊和白妖狐同行,為何他們舍你而去?“ 草原黑龍心中大痛,怒叫道:”你胡說,瞧我這兒。

    “她指着左胸被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