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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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劍靶,又問,“你還有後事交待麼?趁早說。

    ” 她氣息奄奄,稍擡充血的臉面,看到了他按在劍靶上的手,更看到他泛上重重殺機的鬼臉,隻覺心中一涼,長歎一聲說。

    “你說有一個姓祝的人在找我,是那個神箭射倒你的手下,那沖入谷中的兩人兩騎麼。

    ” “是的,正是那小狗。

    ”“他為何找我?” “誰知道,你該知道。

    ”“他目下何在?” “洪荒巨獸入谷,他定然做了巨獸的點心了,即使能逃出,也必定仍困在鹽澤死域之中。

    ” 草原黑龍幽幽一歎,灰心已極,頭無力再舉,躺下閉上布滿紅絲的眼睛。

     她與永春相處将近十年,曾聽他說過有一個孩子叫祝中原。

    因為救人,自已卻淹死閻王窩,所以乍聽找中原三字,心中一震,世間同名姓之人,為數不少,為何這個祝中原。

    找她?這麼巧?再一聽中原也可能死在鹽澤之中,心中一涼,希望完全斷絕。

     她耳中,聽到了火眼狻猊的長劍,劍葉正與劍鞘卡簧緩緩磨擦發出輕微的嘯吟,那是他故意弄的,将劍向一側壓,所以磨擦發聲,平時撒劍不會有聲響。

     她緩緩睜開雙目,頂門上空,三頭大雕正雙翅一斂,流星似的向下急墜,她長歎一聲,說:“你心滿意足了,給我一劍吧!” 火眼狻猊踏前一步,劍指向她的小腹,獰笑道:“給你一劍不太便宜了吧!桀桀……” 在桀桀狂笑聲中,劍尖緩緩向她小腹落去。

     裡外,中原與海蕙正攜手掠上山梁,再前十丈,便可看到這一面的光景了。

     “咦!”海蕙突然站住了。

     “蕙,怎麼了?”中原訝然問。

     海蕙伸手指着遠處俯沖而下的三個大雕,另幾頭正在向中間集中,也有向下俯的模樣,她說:“那些大鳥是……” “是大雕,大沙漠中的猛禽可力搏虎豹。

    ”中原答。

     白妖狐一聽是祝中原,還以為他會帶着弓箭,甚至還以為他拾了神箭紅熊的神臂弓呢,吓得脊梁上直冒冷氣,全力向前飛掠。

     “騷狐狸,給我留下。

    ”海蕙老遠便大叫,看兩人跑了,她心中大急,相距餘裡,不易追哩! 她不叫倒好,叫得反把兩人吓得跑得更快些。

     快追上大雕積屍之處,有兩頭大雕,正向屍堆中急沖而下,分别去抓草原黑龍和祝永春。

     中原隻道大雕要抓同伴的屍體,并未在意,按雙方速度估計,雙方正在屍堆旁會合,他不得不防,向姑娘低喝:“撒劍,防大雕襲擊。

    ” 喝聲中,他首先撤劍。

     草原黑龍被火眼狻猊重手法多次襲擊,右乳又被頭發注内力所傷,再被罡風一刮,已經是氣息奄奄了。

    但她畢竟功力深厚,還撐得住,大雕群追襲火眼狻猊,但仍有兩頭分别同她和永春沖下,她怎能不急?竟拚餘力掙紮而起向永春僵卧處踉跄奔去。

     她那一身黑衣,極為醒目,地面是灰白色,看去更為清晰,中原眼力超人,他叫:“是草原黑龍這鬼女!”叫聲中他用了十成勁,超出海蕙,去勢如電射星飛。

     他父親的消息,全在草原黑龍身上,她目下行動踉跄,顯然受傷極重,而且赤手空拳,急能抵擋雕全力一擊?她如果死了,他父親的消息豈不也完了?所以他心中大急,要搶先一步。

     近了,大雕要比他快一步,如無奇異發生,無法搶救。

     “畜生納命!”他大吼一聲,全力将劍扔出,劃出一道虹影,射向一頭大雕。

     姑娘當然也知道厲害有關,同時一聲嬌叱,承影劍發出一聲龍吟,化成一道白虹,一閃即至。

     草原黑龍拚全力向永春舍命沖去,攻擊她的那頭大雕略展巨翅,跟蹤斜掠,巨爪已伸出了。

     草原黑龍已撲到永春身側,向下便倒。

     攻襲永春那一頭大雕,巨爪亦伸,看去像兩頭大雕同時到達,鈎爪齊伸。

     一聲慘号,承影劍先到一步,貫入左面大雕的脅胸劍愕一帶,兇猛的潛勁将大雕帶得向側方地面猛沖。

     稍慢刹那,海蕙的劍也到了,嗤一響,貫入人頭大雕心正中,大雕本已發現銀芒,來不及抓人向銀芒急抓,但沒抓住,兇猛的真力将大雕沖得向側急蕩“砰”一聲撞倒在外。

     草原黑龍被勁風沖倒,恰好抱住永春,她力竭聲斯地狂叫道:“永春……永春……” 她這一叫,中原抓起她信手一丢。

     “天呀!”她軟倒在永春身旁。

     永春面貌未改,隻是頰肉瘦削了些,嘴唇乾裂,血迹斑斑,胸前,沾了草原黑龍的血,一片模糊不清。

     中原為救人跌落閻王窩,實足年齡是九歲,對父親的像貌。

    以為父親已經死去多時,驚得渾身發軟。

     海蕙搶到,一把挽住了他,急叫道:“原弟,定下神。

    ” “我……我爹……爹……”他虛弱的慘叫。

     海蕙心中大驚,但總算穩得住,跪倒在永春身畔,左掌扣住脈門,右手去翻永春的眼皮,叫道:“爹沒死,快,水。

    ” 中原手忙腳亂去解水囊,雙手不住抖索,海蕙取出一顆奪命金丹塞入永春口中,用水囊倒水灌下咽喉,說:“原弟,用真氣催動藥力,疏通經脈。

    ” 中原總算恢複了心神,他不是一個提不起,挑不動的人隻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但心情一穩定,他不再忙亂了。

     他跟玄陰書生六載,玄陰書生學藝的醫道夠高明,手一觸永春的脈理,便知五行有救,便将永春扶起坐好,自己一手按丹田,一手按靈台,神功徐發。

     不久,永春的呼吸開始看得見了,乾裂的嘴,不住開合,狀極痛苦,海蕙一看便知就裡,将水囊口塞入他口中。

     水,是生命之源,永春是因缺水而幾乎倒斃的,有了水,生命獲得滋潤,從鬼門關上被拖了口來。

     草原黑龍被中原扔出,砰然倒地後立即昏厥,伏在那兒形如死人,許久許久方行蘇醒。

     她掙紮着爬起,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猛擡頭看到了男裝的海蕙,正用淩厲的眼神,狠狠地盯着她,不遠處永春倚在一個健壯的少年人懷中,不住喘息,呼吸粗重,确是活了。

     看了那少年人的臉容,她終于明白了,眉梢眼角十分酷似永春,一看便知道永春的孩子,正在行動救父呢! 她籲了一口長氣,頹然坐倒,口中喃喃地說,謝謝天! 草原黑龍憐然地點頭,閉上眼沒作聲。

     “是你擄走了祝……我爹爹?”海蕙沖口而出一個祝字,不像話,急忙改口稱爹爹。

     草原黑龍又點點頭,她懶得說話了。

     海蕙扭頭向中原看去,他正滿頭大汗,寶相壯嚴,仍在海蕙扭向中原看去,他正滿頭大汗,寶相壯嚴,仍在靜靜地行功,雙目内視,進入物我兩忘之境,她說:“成天威,你站起來。

    ”一面說,一面将中原的劍抽出。

     草原黑龍搖搖頭,臉上出現凄然的苦笑。

     海蕙舉目四顧,看到遠處有一把寒芒暴射的長劍,被烈日曬得似乎在顫動,那是整個沙岩地區的熱流,向上蒸騰,乍看去四面八方地面都像在顫動。

    她向那兒退,手中劍比逼着草原黑龍,這鬼女人如果稍有異動,她将飛劍遙擊。

     退到劍旁,她拾起炙手的長劍,重又走回,“铮”一聲将劍丢在草原黑龍身前,冷冷地說:“我爹爹沒死,算你幸運,我給你一次公平的機會。

    拾劍,站起來。

    ” 草原黑龍仍在搖頭苦笑,也沒睜眼。

     “為何你草原黑龍的英名,你該拾劍挺起脊梁。

    ” 草原黑龍睜開布滿紅絲的雙眼,掃了一眼自己的長劍,吸了一口長氣,伸出微顫顫的手,手上全是血,顫抖着向劍靶伸出,突然用力抓住了劍柄。

    她艱難地以劍支地,緩緩站起來,虛弱地問:“你是永春的什麼人?” “那……那是……是我爹爹。

    ”海蕙硬着頭皮答。

     “你是死在閻王窩的祝中原?” “呸!胡說。

    ” “好吧!你上。

    ‘草原黑龍徐徐舉劍。

     海蕙欺近,伸劍進步,”叮“一聲,草原黑龍的劍向外一擋,手上麻木就不着力。

     熱烘烘的劍尖,點在草原黑龍的右胸上,但未貫入。

    海蕙柳眉一皺,沉聲道:”你為何不用勁運劍?難道我就不忍殺你?“ ”掙“一聲,草原黑龍的劍墜地,她閉上眼,苦笑道:”我該死在你的劍上,為了你的母親,你下手罷!但請讓我告訴你們出困方向之後,再給我一劍。

    “ ”哼!你想得很好,是要引我們進入更險的所處麼?“ 草原黑龍委實無力再站起,她身軀不住顫抖,仍鼓力撐住,說:”一切錯我都承當,如果你不聽我的話,你父子恐怕也要和我走同一命運,我死不瞑目。

    由此往東約有六十裡,便可逃出這處死域。

    “ ”可是……可是……我沒走過這條路。

    “她又說。

     ”那你怎麼知道?“ ”是火眼狻猊和白妖狐說的,他們知道出路。

    “ ”沒有人要相信你這鬼女人的話。

    “ 草原黑龍閉上眼。

    長籲一口氣,搖搖晃晃的說:”我是一片赤誠之心,孩子,幹萬要聽我的話,最好快點抓住火眼狻猊帶路。

    下手吧!“ 她臉上泛起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向劍尖迎去。

     海蕙本想将劍推出,但心中一動,在千鈞一發中收劍,伸手扣住對方的右肩膀,向地上帶。

    ”砰“一聲,草原黑龍撲倒在地。

     海蕙将劍入鞘,說:”等會兒讓原弟弟殺你,且讓你多活片刻。

    “ 可是,草原黑龍已聽不到他的話,隻哀傷,叫了一聲永春,便已昏倒。

     這一聲”永春“凄涼抖切,像是瀕死的哀鳴,令人聞到鼻,不忍卒聽。

     海蕙隻聽得汗毛直立,心中一震,沒來由的一陣心酸,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忖道:”她是一個可憐人,她對原弟的父親定然是愛之極深,不像是橫行沙漠叱咤風雲的女魔頭。

    唉! 情之一字,可真害人不淺。

     海蕙俯身将草原黑龍翻轉,看了她胸前的血迹,心中一軟,便到中原身畔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