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卷 王有道疑心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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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次日,寫了一封書,着家人拿了,送與孟老爹親手開拆。

    家人一自拿到孟家,送與孟鳴時親手拆開。

    也不說些别話,隻有四句詩,寫道: 瓜田李下自生嫌,拼向郵亭一夜眠。

     七出之條難漏網,另憑改嫁别無言。

     後寫“王有道休妻孟月華,某年四月十七日離照”,又畫一個花押。

    鳴時一看,不知其意。

    女兒為何有離書?月華流淚不言。

    張氏道:“就是三月十五冒雨回去這一節事,不知為何女婿作此薄情之事?”孟鳴時道:“原來如此。

    又無瑕玷,何必如此?”道:“兒,你不須愁悶。

    想曆久事明。

    再冷落幾日,待我與他講個明白罷了。

    ”正是: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且說柳生春自從那日回家,埋頭窗下。

    其年正當大比,宗師發牌科考。

    縣中取了,送在府間,到也取了一名。

    六月間,又得宗師錄取一名科舉,意出望外。

    從此鑽心進場之事。

    不移時,年場将近。

    因喪了妻子,無人料理,止得一房家人媳婦,又不在行,隻得自己備下出場之物。

    到初八日黃昏,正要進貢院唱名搜簡,不想家人天吉一進痧子發起來,業已死了。

    生春兩難之間,道:“且把他權放在床,待我出場來殡葬他罷。

    ”媳婦隻得從命。

    恰好到得貢院中,先點杭州府。

    柳生春初進科場,家中死了天吉,心下慌忙之際,一塊墨已失下了。

    心慌撩亂。

    尋了一回,那裡追尋?隻得回到号房坐下,悶悶不已,忽見前墨已在面前,心下驚異。

    天明,題目有了。

    他初然又難下手,須臾若有神助,信筆而寫,草草完了。

    到三鼓放出貢院,到家扣門,隻見天吉在床上一骨碌扒将起來開門,驚得妻子喊叫。

    生春一見天吉,吃了一驚,道:“你活了麼?”天吉道:“小人原不曾死,是在先老相公來喚我進場說,相公今年三月十五夜不犯女色,土地申文到城隍司,即時上表于玉帝之前。

    玉帝即喚杭州夜遊神問道果有其事。

    現今王有道妻子孟月華夫妻離異。

    玉帝聞奏,即查鄉榜中有海甯孫秀才,前月奸一個寡婦,理當革削,将相公補中上去,是第七十一名。

    相公的墨失在明遠樓下,是小人尋來與相公的。

    還有許多說話。

    那今科該中的祖宗執紅旗進場,上書第幾名。

    插白旗進場,上書第幾名。

    那出場的是黑旗,先插在舉子屋上。

     插白旗的都是副榜。

    餘者沒有旗的。

    ”生春聽罷不犯女色,滿心歡喜,恐文章不得意,又未知怎的。

    打發了監軍。

    次日往一畝田一訪,果然叫做王有道,妻子名為孟月華。

    嗟歎幾聲,“且再處着。

    ”走了回來,剛剛三場已畢。

     那柳生春卷子是張字十一房,落在易一房,是湖廣聘來的推官,名喚申嵩。

    他逐卷細心認取,恐有遺珠,三複看閱,柳生春卷子早落孫山之外矣。

    四百名卷子取得三十六卷。

    将三十六卷又加意細看,存下二十四卷。

    仔細窮研,取定十四卷。

    正待封送,隻見張字十一号一卷是不取的,不知怎生渾在十四卷内。

    推官看見吃了一驚,道:“自不小心,怎生把落卷都渾在此間。

    ”親手丢在地下,道:“再仔細一看,不要還有差錯。

    ”一卷一卷重新看過,數來又是十五卷。

    這張字十一号又在裡邊。

    想道:“我方才親丢在地,怎生又在其間?冥冥之中,必有鬼神展開。

    ”再看,實是難以圈批,不得已,淡淡加些評語,送到京考房去。

    然後二、三房未免也要批圈送去。

     時後放榜,張字十一号竟中了第七十一名。

     王有道也是易一房的門生,中第十一名。

    那報子往各家報過,未免搜尋親戚人家,孟鳴時家報得好不熱鬧。

    不知孟月華看見反在房中痛哭怨暢,那日不回家也去也罷,着甚來由一個夫人送與别人做了。

    便提毫筆寫曰: 新紅染袖啼痕溜,憶昔年時奉箕帚。

     如荼衣垢同苦辛,富貴貧窮期白首。

     朱顔祇為窮愁枯,破憂作笑為君娛。

     無端忽作莫須有,将我番然暗地休。

     散同覆水那足道,有眉翠結那堪掃。

     自悔當年嫁薄情,今日番成難自保。

     水流花落雨紛紛,不敢怨君還祝君。

     今日洋洋初得意,未知還念舊钗裙? 又曰: 去燕有歸期,去婦長别離。

     妾有堂堂夫,夫心竟爾疑。

     撤棄歸娘家,在家欲何之? 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