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十一回 晁大嫂顯魂附話 貪酷吏見鬼生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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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一班男婦罰的銀子,依了限,早早的完了。

    那兩個姑子果然依了那縣尹的話,沿門抄化,三兩的,五兩的,那些大人家奶奶布施個不了,除每人上了十兩,加了二兩五錢火耗,每人還剩二三十兩入己,替那大尹念佛不盡的。

     隻是好壞計都父子八刀大紙,通共得六十兩銀子方可完事,總然計氏與了那幾兩銀子,怎便好就拿出來使得?單要等晁大官退出地來賣了上官。

    晁大舍道:“大尹隻斷退地,不曾帶斷青苗。

    如今地内黃黑豆未收,等收了豆,十月内交地不遲。

    ”千方百計勒。

    那伍小川兩個受了晁大舍的囑托,那淩辱作賤,一千個也形容不盡那衙役惡處!一日,又到了計家,計都父子俱恰不在,那伍小川就要把計巴拉的娘子拿出去見官監比。

    正在那裡行兇,計巴拉到了,好央歹央,略略有些軟意。

    計巴拉道:“晁家的銀子定是完了。

    那兩個姑子的銀子一定也還未完。

    難道隻我父子兩個相欠?” 伍小川怒恨恨的從襪桶内拿出一個小書夾來,打開書夾,許多票内,揀出那張發落票來。

    一幹人并那兩個姑子的名下都打了“銷訖”的字樣,隻有計都計巴拉的名字上不曾完納。

    與計巴拉看了,說道:“若不是單單剩了你父子的,我為甚這等着極?完了事,難道就不是朋友親戚了?”一邊說,一邊收起那個書夾,往襪桶裡去放。

    誰想那書夾不曾放進襪内,虛放了一放,吊落地上了。

    計巴拉把布裙帶子解開結,把肚凹了凹,往前走了一步,把布裙吊了,推在地下拾裙,把那書夾拾在袖内。

    伍小川還喬腔作怪的,約了三日去完銀,若再遲延,定然禀了官,拿出家屬去監比。

    送出伍小川去了,拿到自己房内,開了書夾看時,内裡牌票不下一百多張,也有拿人的,也有發落的;又有一折拜帖紙,上面寫道:“晁源一起拘齊,見在聽審。

    ”旁邊朱筆寫道:“再換葉子赤金六十兩妝修聖像,即日送進領價。

    ” 計巴拉道:“如何要換金子卻寫在這個帖紙上?”又想起那一日,在錢桌上換錢,晁住正在那錢桌上換金,“見我走到跟前,他便說:‘我轉來講話,你且打發錢。

    ’我問那錢桌上的人:‘晁住在此作甚?’他說:‘有兩數金子正在要換,講價不對,想還要轉來哩。

    ’我問道:‘他換金子做甚麼用?’他說道:‘那曉得做甚麼用?隻見他滿城裡尋金子,說得五六十兩才夠,又用得甚急。

    ’誰想是幹這個營生!伍聖道這兩個狗入的也作賤的我們夠了!今日失落了這些官票,且有些不自在哩!”又想道:“這伍聖道比邵強仁還兇惡哩,他一定知道是我拾了,回将來索要不得,定是用強搜簡,若被他搜将出來,他賴我是打奪他的官票,事反不美。

    ”看了一看,把眠床掀起一頭,揭開了一個磚,掘了個洞,把這書夾放在内,依舊使磚砌好了,把床腳安在磚上,一些也看不出。

    剛剛收拾得完,隻見伍小川同邵次湖又兩個外差,伍小川的老婆、兒媳婦,兩個出了嫁的女兒,風火一般趕将進來,伍小川把計巴拉兩頭碰得發昏,口說:“你推拾布裙,把我襪子割破,取了我的牌夾,你要好好還我!”一面叫他那些女将到計巴拉婆子身上,卧房裡,沒一處不搜到;外面将計巴拉渾身搜簡,那裡有一些影響? 計巴拉道:“這不是活活見鬼!你若剛才搜得出來,我隻好死在你身上罷了!你既搜不出來,你卻如何領了這許多人,不分裡外,把婦人身上都仔細摸過?”拿了一面洗臉銅盆,把街門倒扣了,敲起盆來,喊道:“快手伍小川,領了男婦,白日抄沒人家!”左右鄰舍,遠近街坊,走路的人,擠住了上千上萬。

    計巴拉一一告訴。

    那些人說起縣裡馬快就似活閻羅下界地一般,夾得嘴嚴嚴的走開去了。

    剩了不多幾十個人,叫計巴拉開了門,大家進去,果然有十二三個男女作惡搜簡。

    那些人那有個敢說他不該領了許多人,不分内外,往他卧房,又向他婦人身上搜的話?都不過委委曲曲的勸他罷了。

     那伍小川在外面各處搜遍,隻不曾番轉地來。

    那夥婆娘在計巴拉婆子褲檔内,胸前,腿内夾的一塊布内,沒有一處不摸到;床背後,席底下,箱中,櫃中,梳匣中,連那睡鞋合那“陳媽媽”都番将出來,隻沒有甚麼牌夾。

    自己也甚沒顔面,燥不搭的,大家都去了。

    計巴拉道:“你這等上門淩辱人家,你莫說是武城的馬快,就是武城縣大爺,我也告你一狀!”那伍小川、邵次湖雖也自知理虧,口裡還強着麻犯了幾句才去。

    計巴拉道:“想我若不把銀子急急的上完了,合他說話也不響!” 那時正是景泰爺登極,下了覃恩,内外各官多有封贈,那珠子貴如藥頭一般,把那計氏交付的兩條珠箍,到古董鋪裡與他估就了換數。

    誰知這樣貨好大行情,亂搶着要換。

    那陳古董除打了二三十兩夾帳,計巴拉還得了七十六兩銀子。

    走到縣前那馬快房内,隻見淨悄悄一個人也沒有,又走到庫門口,剛剛隻一個張庫吏有那裡靜坐守庫。

    計巴拉與他相喚了,說要交那罰的紙價。

    張庫吏道:“隻還得同了原差拿了票來,我照票内的數目收了,登了收簿,将你票上的名字榻了銷訖的印。

    如今原差不來,我倒可以收得,隻是欠沒了憑據。

    ” 計巴拉别了出來,那縣裡邊也是冷冷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