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則 西谷船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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饷,均應賠補三千二百石。

    縣令為道憲屬員,自分代賠二千二百石,其攙和盜賣缺額一千餘石之谷,應于各船戶名下追補,此大公至正之道也。

     上憲檄行海陽、潮陽二縣,會審究追,将其船變賣賠補。

     而招甯司巡檢範仕化,屢藉稱道憲之命,請釋船戶。

    餘以事經通詳,案未會審,不敢私釋。

    而範仕化背出危言,餘佯為弗知。

     比聞制、撫題明西谷兌撥沉失情由,将四巡檢參革發訊,仕化愈懷怨怼,每于道憲之前播弄是非。

     餘适奉檄召至郡,促出倉收,面請憲示。

    道憲仍命審明,将船變價賠補。

    餘思範巡檢監守自盜,已經漏網,倘将船戶盡釋,則千石将問何人?為道憲賠補兩千餘石,固所甘心。

    為船戶賠補一千餘石,無此情理。

    範仕化言:“此等谷石何須賠補?即使新官交代,有道憲泰山為主,誰敢不接受哉?”然餘心終未敢安。

     仕化退謂人曰:“招甯司雖暫時落職,總有開複之期。

    潮陽縣亦在旦夕,且禍烈于我百倍。

    直張目俟之耳。

    ”寅僚以告。

     餘曰:“倉谷顆粒皆關民命,未便有名無實,欺诳朝廷。

    況道憲大人,長者,為國為民,斷斷乎無此事也。

    ”越數月,其言果驗。

     譯文潮州府作為一個大郡,過去曾是個魚米之鄉。

    但如今三年倒有兩年饑荒,民生艱難。

    雍正五年,總督、巡撫大人請示朝廷,準備調十萬石西谷,分散貯存在潮州府各縣,以備赈恤平粜之用。

    朝廷下诏許可,當地兵士百姓以手加額,歡欣慶幸。

     而這一年,夏季有五成收成,冬季在八成以上,谷價漸漸平下來。

    秋冬之際,巡撫、藩台大人撥發省倉西谷,發運惠州、潮州。

     惠潮道台樓大人是原來的廣州知府。

    他在廣州任職期間,遇荒年賣出平價谷五萬四千二百八十石,應買回交還新任知府以補充米倉。

    潮州是樓大人下屬府郡,就打算到高州買谷運往潮州,以節省勞費。

     當時,嶺東一帶谷價每石八錢銀子,而西谷上等的每石不過五錢,中、下等則在每石三四錢之間。

    可謂一舉兩美,總督、巡撫以為很合适,于是樓大人毅然承擔向潮州運谷之事,領出谷錢,遠近并買,派遣潘田司巡檢宋肇炯、烏槎司巡檢張宏聲、三河司巡檢張德啟、招甯司巡檢範仕化,分路押運。

     潘田司巡檢素有才幹,很會做買賣。

    他用買谷款從佛山購買廣鍋、棉布之類,帶往高州去賣;然後買谷返回。

    因為拖延時日,耽誤了風汛之期,竟在高州海面沉失西谷二千八百石。

     又報稱在香山海面被盜,還報漂沒了三條船,然而私貨毫無損失。

    對此有人懷疑。

     烏槎司巡檢也在海豐海面沉失西谷二千八百石。

    招甯司專門在省城領運從近處所買之谷一萬零五百五十石,全部發付到了潮陽。

     範巡檢因為海上行船危險艱苦,先從陸路返回潮州。

    負責押運西谷的差役,各與船戶串通,沿途盜賣西谷。

    每盜賣一石西谷,押運差役得錢一百文,作為定例。

    範巡檢所督運的八隻船,自二月十八日在省啟航,至四月二十八日方才到達潮陽縣的磊口。

     适逢我會合海門、潮陽、達濠三營将官,勘查商量修造戰船、木栅。

    聽說運到的西谷極不成樣子,難以作為軍糧發下,甚為擔憂。

    因而發文書給押運巡檢範仕化,讓他從所押八船之中,各拿好谷一石,送至縣堂。

    會同海門營參将許大猷、潮陽營遊擊劉廷俊、守備永福達、濠營守備吳昆,就在縣衙大堂之上,當衆揚簸。

    每一石谷,有的揚簸後淨剩八鬥二三升,有的淨剩七鬥五六升,合計起來一算,平均每石可得淨谷八鬥。

    我又令範巡檢會同兵弁頭目把稻谷碾成米,每石得米三鬥八九升,或四鬥不等,米又黑又碎。

     三營将官面有難色。

    我對範巡檢說:“聽說西谷向來質量很好,道台大人深切憐念百姓疾苦,怎麼用這次谷充數,這不失去人們的信賴之心嗎?都因你們這班人做事不慎,使得船戶們營私舞弊到這種程度,這事該怎麼辦呢?”範巡檢生氣變了臉色說:“這都是道台大人所買之谷,是好是壞隻能去問道台大人,船戶不敢有絲毫損害。

    ”這時,道裡和府裡行文催促收谷十分緊迫,并且說,停泊海上,風濤難測,萬一有意外的憂患,誰來承擔責任?我說:“既然如此,暫且将稻谷收下。

    ” 我派書吏黃遇、趙平、邱潮、黃輝、陳良、陳智等人,帶領數百隻小船,開往磊口接運西谷。

    隻見船頭黃旗高飄,上書“奉旨押運”四個大字。

    道台衙門差役高光等十人,及招甯司巡檢的外甥馬相公、弓兵董明,都正襟危坐,面容嚴肅,擺出上司差員的架勢。

    舵工水手,一個個如虎似狼地呵叱指揮。

     黃遇等人面面相觑,大氣也不敢出,一句話不說。

    開始量交的西谷中摻和了不少水浸泡爛的谷子。

    書吏們怕不能貯存,請求不要再摻。

    船戶厲聲喝道:“大老爺發下的谷子,就是粗糠泥沙,誰敢不受?你們的主人還想做官嗎?”書吏們都說:“不是不要。

    但濕谷可以另交,以便攤曬。

    幹谷和濕谷混雜在一起,恐怕幹谷也要被糟蹋了。

    ”船戶們說:“我不管這些!” 書吏們不敢再說什麼,隻好忍耐着把谷接收下來。

     當時,船上的人無比驕橫,口口聲聲地大老爺長,大老爺短。

    範巡檢和書吏們提到船戶,必須說“大老爺船戶”。

    提到舵工水手,要叫“大老爺舵工”、“大老爺水手”。

    而船戶水手們,天天輪流擺酒,和招甯司宴飲。

    妓女頑童,晝夜不停地侍候在周圍。

     水手們又設計出一種斜量的方法。

    量稻谷時,把鬥斜着放,不等裝滿,就盡力向下刮去。

    書吏們說:“這樣量交,每鬥就要少一升有餘,我們怎麼交倉呢?”船戶說:“大老爺就是這樣的鬥。

    你們能不能交倉,我怎麼知道!” 書吏黃輝忍耐不住,埋怨道:“這樣量鬥,我們每個人就要賠進去數十石谷子。

    你們這些人傷天害理,沒有良心,動不動就拉出大老爺打掩護。

    大老爺難道教你們這樣做嗎?” 船戶黃兆大怒,敲起鑼來聚集同夥,将黃輝的額頭打破。

     黃輝跳上小船逃生。

    黃兆指使王阿受、李阿二等追上小船擊打。

    小船戶陳阿牡、蔡阿相也都被打傷。

     招甯司馬相公面對着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