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大将軍延師

關燈
哀籲不顧也。

    護衛即洗剝其衣,推出門外,砍首以獻。

    惟是大将軍嚴刻,罰多賞少,悲嚎不絕。

    沈觀之慘甚,不覺首觸門屏而倒。

    大将軍微聞之,事畢退視廳後,見先生倒卧于地,數童扶之不起。

    大将軍親撓之入室,慰令安卧,喚仆速取安神丸,以參湯服之。

    從容問曰:“誰告先生,俾驚怯也?”沈思大将軍威嚴,不敢實告,因徐曰:“聞公子之言。

    ”以其愛子之心,則無所責罰。

    大将軍唯而去。

    忽有仆婦怆惶入室,跪告曰:“公子幹犯先生,大将軍裸而鞭之将斃矣。

    奉夫人命,求先生速救之。

    ”沈愕然曰:“我不能入内室,其奈之何?”婦曰:“隻須先生命蒼頭往喚公子,則大将軍不能不釋。

    ”沈如教,蒼頭負公子來,恹恹欲絕。

    沈撫之遍體皆傷,泣曰:“我冤汝矣。

    ”命蒼頭攜公子卧具來。

    與之同榻,慮大将軍怒猶未息也。

     逾月,乘大将軍歡悅,沈複以歸甯為請。

    大将軍曰:“先生孝思,予曷敢阻?”擇日盛餞,大将軍欲親送出關,沈力辭,猶依依不舍,命公子代送。

    登程之際,後車數十乘,從者數十人,卿相鹹設餞,行則衛士前驅,止則館舍盛備,所曆之都邑,自節使監司以下,迎送惟謹。

    至河幹,則巨艘十餘。

    沈意謂一肩行李,何用如許舟車,始問蒼頭,則以單紙進。

    默數之,凡幾年所備之衣笥及書室中所陳之物,無論書籍古玩,無不載來。

    沈笑謂蒼頭曰:“誤矣,是皆大将軍之具,何可攜歸?”蒼頭曰:“大将軍命,恐先生思念舊物,故悉舉以贈。

    ”沈感甚,意謂雖不得财,諸物猶值萬計,半生無慮饑寒矣。

    及抵蘇,則都督率百官迎于舟中,沈再拜以辭,曰:“予小子其敢勞上官?”衆曰:“夫子為大将軍上賓,我等其何敢亵?”辭衆歸,衛士擁護至第,則舊宅全非,門第軒昂,居然巨室。

    沈徘徊不敢入,是時觀者如堵,鄰叟謂曰:“封翁望郎君久矣,何不入室?”沈曰:“我家何在?”叟笑曰:“郎君開創大宅,而诿為不知也?”沈始敢入,迎于門者皆幹仆,登堂則诰命輝煌,入室則父母衣四品服,俨然命卿。

     沈趨魂膝下,問所由來,其父母詫曰:“汝自為之,何不自知?”沈實對以不覺之故,其父北向揖曰:“大将軍成全汝,可謂再造之天矣。

    ”因雲:“某年方伯來,謂老夫曰奉大将軍命,為翁改宅。

    遂去舊而廓充之。

    老夫曰宅大人稀,得毋寥寂?方伯即送仆婢若幹人,并良田質庫,以及陳設之物,無不畢具。

    旋得捷報日,汝從大将軍西征,以軍功得縣令,屢次薦升,今為觀察,老夫婦皆膺封典,惟慮汝在軍前,懸懸而望,今汝歸來,舉宅大慶矣。

    ”沈感極涕零,出見諸仆,數十人以次叩谒。

    一老蒼頭捧椟跪陳數籍,以告曰:“是皆田宅人丁契券之屬,大将軍命置者。

    老奴已經理數載矣,請郎君撿收,以便老奴帶衛士等回都複命也。

    ”沈慰勞之,受籍計點,其值百萬。

    乃啟謝大将軍,自此寂然,亦無回音。

    沈思大将軍權勢過甚,慮罹黨禍,不敢出仕,稱疾家居。

     不數載,聞帝愠大将軍,遷谪吳地,百官交章劾其肆橫狀,帝震怒,命削職拿問。

    過蘇郡,沈賄通缇騎,潛入舟中,撫大将軍而泣。

    大将軍笑曰:“大丈夫視死如歸,予即不法,實無悖逆。

    第上怒不解,予固不望生還。

    況予以儒生起家,權勢傾百寮,享用逾萬乘,得無盈滿之誅乎?惟幼子托先生青目。

    ”沈唯唯,納赆千缗不受。

    入都,帝廷鞫之,皆承賜缳首,籍其家,諸子弟皆遣戍遠方,為怨家所滅。

    其幼子因無職名得以脫漏。

    沈聞之,不勝悲感。

    是夜,突有北來流丐二人,入宅求見。

    阍者與之錢不受,丐曰:“但得一晤主人,死亦無憾。

    ”沈出視之,即老蒼頭與公子也,相對恸絕。

    遂匿以為子,以存大将軍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