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種選擇,一種結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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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獲的季節 “我不是一個英雄,我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共産黨員。

    我甚至不能說我這—生給黨做了多麼大的貢獻。

    但是,有許多比我崇高的人在與我同行,我從他們身上汲取到的思想力量和人格力量才使得我像現在這樣走過了八十五年……” 蘇北以盧荻老人一段意味深長的話結束了《一個中國婦女的傳奇》。

     像所有此類書籍一樣,他也撰寫了“後記”,在“後記”中,他回述了和盧荻老人接觸過程中受到的感染和激勵。

    那都是他的真實的感受,至于以何人名義發出,要由吳運韬決定,已經不是他考慮的事情。

     蘇北還要對書稿進行最後一遍整理,所以他沒告訴吳運韬寫作的進展情況。

     最近這段時間,蘇北幫助韓思成料理完了兒子的事情,單等醫療管理部門做事故責任鑒定和法院宣判了———據說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把關于調動和任命之類的事情,也幾乎全部忘掉了,他深深陶醉到了寫作之中。

    他從盧荻老人的經曆中看到了崇高,看到了與現實生活格格不入的精神層面的東西。

    生活在成為曆史的時候才會顯示出觀念性的一面,人隻有從觀念的角度才能看出生活的可愛之處。

    可能是這樣的,也可能不是這樣的。

    我們在記叙和回憶過去的生活的時候,會犧牲掉多少細節,恰恰是這些細節,構成了一個人最為實際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個小時……在這樣的日月裡,你能夠讓他們在細節的砂粒上建構精神的殿堂嗎?不能。

    你需要比砂粒堅固的東西,你需要基石。

    你必須從曆史的山岩上開采這些基石。

    但是曆史已經遠離沙地,那是一些高高在上的峰巒。

    在這樣的時候,哪個空間才能夠從本質上反映一個人靈肉相合的這十年時光?你能把沙地和山岩合二而一嗎?你能夠看到全面的人生嗎?如果我們自己都不能辨析自己,你又怎麼能夠辨析那些蒙着歲月風塵的人呢?你能從他們的紛繁瑣碎的記憶中得到他們的整體嗎?你不能。

    不管是文學家還是曆史學家,都不能。

    進入記憶的曆史必須是做了某種舍棄的曆史,否則它将什麼也不是。

    他這樣做着的時候,感受到了精神的愉悅。

    他做着的工作把他推到生存之外。

    那是一個形而上的領域。

    他聽到的全部是精神的喧唱。

    隻有在這裡他才是全面的,立體的,充滿健康活力的。

     “這樣一個人在生存層面遇到任何難題都不值得同情,”蘇北笑着對羅伯特?羅森說,“人總是處在靈與肉的沖突之中,問題在于你強化了哪一方。

    一個面對稿紙比面對活生生的生活更興奮的人,不可能處理好生存層面的問題。

    你說是嗎?” 羅伯特?羅森沉重地點點頭,說:“你說得有道理。

    但是,我一直在想,你的主人公的生存為什麼總是這樣難呢?你們為什麼不能讓他以他喜歡的方式去生活,在精神意義上建構他的大廈呢?我知道你又要對我說這是人類的普遍處境了,我不這樣認為,蘇北,你從來沒有說服我。

    我作為從另外一個世界來到中國的人,習慣于比較不同的世界在人的生活中的意義,習慣于從這種比較中尋找答案。

    我不能不認為,是社會窒息了人的精神選擇,窒息了一個人之所以為人的那些在我們看來極為重要的原則……你的主人公沒有選擇,或者說他基本上沒有選擇,這是他全部可悲之處。

    昆德拉說生活在别處,但是我認為,你的主人公的生活就在他那裡,他過的就是那樣一種生活,因為他無選擇,他是在那個某種強力為他選擇好了的生活中生活的,他的全部痛苦就在于他知道這不是他的生活……你也是這樣,蘇北。

    關于這個人物你有許多真知灼見,但是,蘇北,我不得不對你說,有些地方,你是錯的。

    這使我想到你們經常作為俗語引用的那兩句詩: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你是在這座大山中太久了……” 蘇北說:“可能,你說的可能是對的。

    ” 這天上午,蘇北接到吳運韬的電話,一時反應不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吳運韬說:“定了。

    ” 蘇北問:“什麼?什麼定了?” 吳運韬笑了,說:“你一定是寫作太累了。

    今天上午黨組開會研究決定了。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又用不想讓蘇北聽到一樣的輕微語氣說了一句:“哦,對了,還有金超和夏昕。

    ” 蘇北沉浸在寫作之中,對這件事沒有思想準備,他也無法做更多聯想,但是他想到這時候應當對吳運韬表示一下感謝。

    他說得很笨拙,吳運韬阻止了他。

     “這樣就行了。

    新班子很快開一個會,研究一下近期工作,然後,你還先安心寫你的東西,把這件事做完之後,再介入到中心的領導工作中來……”在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