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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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兒?"她問。

     "我在火車上,"他說:"我今天就回來,已經上車了。

    " "你在哪兒?"她又問。

     "在火車上?"他停了一下:"你怎麼了?" 她用手背把臉上的淚水擦去,這個動作讓她感覺像一個孩子。

    大概五歲或者六歲,她要哭都是在晚上,家中的燈光全部熄了,爸爸和媽媽也睡了,四周空無一人,除卻黑夜和她自己。

    她蜷在床上,随便淚水流出來,抱着被子一角。

    她哭,有時因為病痛,有時因為父母的冷落,有時什麼也不為,她就是想哭一哭。

     她不需要他的安慰,她沒有習慣需要别人的安慰。

    她的聲音在斷斷續續中透着冷靜,在沒有亮燈的房間,她聽着自己的聲音,冷酷加憐憫。

     她問他:"九月四号晚上,你在哪兒?" 他停了一下,僅僅是幾秒,但她已經感覺到了,他在想一個對策,她覺得可笑又可憐,他,方駱,在想一個對策,他要對付誰? "小喬,我愛你。

    "他說。

     …… "小喬,我已經在火車上了,等我回來告訴你好嗎?" …… "下午你關機後我就去了火車站,最多還有兩個小時我就到了,我當面告訴你好嗎?" …… "好不好,求你了親愛的,好不好?" …… "方駱,"她喊得有些拗口,聽上去很陌生,她很少喊他的名字,她說:"如果你現在不說,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 "小喬――!" …… "讓我當面說吧!" …… 她挂了電話。

     他又打過來,她沒接,他堅持不懈地打,她的手機不停地響,在黑暗中聽起來很急迫, 她想,有我那天晚上急迫嗎? 好吧,她冷笑了一聲,聽聽他還能說什麼? "喂,小喬,"他的聲音聽上去還比較鎮靜:"你在家嗎?" "嗯。

    " "你能保證一件事嗎?"他的措辭很小心:"如果你保證,我就告訴你。

    " 她冷笑着問:"什麼事?" "聽完解釋,你保證在家等我。

    " …… "你能保證嗎?" 喬英倫在黑暗中握着話筒,她輕輕地笑了,笑得既心酸又肯定。

    方駱,你還不明白嗎?從一開始(到現在),我們都在朝着那個方向走。

    她笑着,現在,她不過是要他親口說出那個事實,要他親自來把勇氣給她,她喘息着,但是聲音聽起來很鎮靜,她說:"好,我答應你。

    " 他還是不了解喬英倫,直到這個時候,他還是不了解。

    他不知道嗎?他沒有想到嗎?每一次邪惡的眼神、咬着牙齒說出的話,那從來就不是玩笑的玩笑……她聽着他的聲音,他真的開始解釋了。

     他果然是方駱,是喬英倫所愛的男人。

    剛開始,他解釋的有些勉強,語句甚至不通,但是說着說着,他不僅說出實情,還把實情說成是愛的證明:九月四号的晚上,他知道小喬在等他,他知道她愛他,他也愛他,他們都徹夜未眠。

    她在等他的電話,但他睡在另一個女人的床上。

     他一邊解釋一邊省略重點,或者,他從重點開始解釋,由于那個女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想和别人的女人做了,他再也不能把愛和搞分開來對待。

    那個晚上,他做完後感到索然無味,心裡想着他的小喬。

    他說小喬,你相信嗎?我很感謝那個女人,她讓我知道了,我有多愛你,我再也不會搞一把了。

     他每解釋出一個層次,每說一次原諒我吧,她就為他可恥,也為自己可恥。

    他是她的男人,卻低下頭來請求原諒;她是他的女人,卻要在兩個人之間決定某種命運。

    他還在解釋,這樣的解釋與其說是解釋,不如說是傷害。

     他說他一直都想把真相告訴她,但又一直沒有說,她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不想騙她。

     "為什麼沒有說?"她問。

     "你知道。

    "他說。

     她聽出了話外音——他是想等到她和他在一起了,他完全地控制住她,迷惑住她,确認她離不開他,或者,他想等到他們結婚,等到她懷上他的孩子,等到所有的籌碼都加上來,加到他再無性命之憂,他才告訴她。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勇氣來承擔這個事實,他仍然會隐瞞下去。

    他的懦弱讓她驚訝,同時再一次為他可恥。

    "一個和十個",他如此懼怕它,如同懼怕一個魔咒。

    他在害怕什麼,是他心愛的女人的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