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打桑幹河涉水過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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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口角,人們雖然不做聲,卻都明白它的性質,不願在吵架的本身上來評論曲直。

    劉滿找人生事有什麼不對呢,他天天飯也不吃,活也不做,像熱鍋上螞蟻,誰也清楚是為樁什麼事。

    村幹部也不會不明白。

    大家心裡都有數,那就不需要多說,隻看村幹部對這事怎麼辦了。

    他們退回到家裡,互相以全部理解的眼光來談話,他們再不願交換關于果子的事,隻用嘲笑的聲音把他們的不愉快,不平之感送走。

    從村子上的表面看來似乎也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但卻不真是這樣平靜。

    在許多家庭裡已經引起了小聲的争論。

    無言的争執,在許多人的内心裡,兩種不同的情緒鬥争着。

    他們的希望,已經燃燒起來了,卻又不得不抑制住,甚至要拿冷水去澆。

    更有一些人再也不能站在冷靜的地位,也不願更考慮自己的前途,他們焦急的去找張裕民,去找李昌。

    民兵們便和他們的隊長說,他們自動的嚴密的放哨,怕再有什麼人逃走,李子俊的事已經使他們覺得很難受了。

     李之祥在他的老婆鼓動之下,邀了他兄弟李之壽去找李昌,把過去聽到的關于裡應外合的話全講了,而且他責備道:“他們不圈他的果子是不公平的呵!你們怎麼能把他劃成中農,你們就不怕莊戶主說你們做了他的狗腿子麼?你們會真的聽了治安員的話去捆劉滿麼?你們知不知道如今誰的心眼都贊成着劉滿呢!……” 李昌這個快樂的年輕黨員,跳起來了!他跺着腳,急躁的說:“為什麼你不早些講,這樣的大事你們聽見了也不說,啊呀!這還了得,讓我去找張三哥,唉!……” 侯清槐被他父親關在屋子裡,他威吓他父親道:“你要不放咱出去,咱放火燒了你這屋,看你怎麼樣。

    ”侯忠全彎着腰在院子裡轉來轉去,歎着氣。

    他的女兒在他身後跟着轉,向他要開門的鑰匙。

    他老婆噘着嘴,坐在門外的一個草蒲團上,她已經弄糊塗了,不知同情哪一個好。

     “咱又不出去殺人,你怕什麼嘛!咱的好頑固的爹!咱們剛剛翻過身來,總還得使把勁,咱們不能又躺下,讓人踩在腳闆心啦。

    你是一個死頑固,你的心再也不能精密了,你要再不開門,咱真的燒房子啦!” 老頭子怎麼也不理他,自己以為看事情要比兒子清楚得多。

    他是一個宿命論者,九九歸原,不管眼面前怎麼熱鬧,他總以為過不了幾天,區上來的人一走,村子上事又全照舊了。

    再過一晌,大同拿不下來。

    “中央”軍向懷來這邊一開,不行,連張裕民都得逼着走呢。

    他隻有清槐這一個兒子,他一生又沒有做過惡,他得顧着他,不準他胡來,他拼命也得把他管住。

    可是兒子這次不像以前了,他決不妥協,他是一個青年人,他容易接受新的東西,當他做運輸隊長時,他在群衆的力量底下,感覺不同了。

    他揚着鞭,他下号令,他把地主的财寶,那些平日看也不敢多看的果子運走了,誰也不敢攔住他。

    沿路碰着的窮人都問他們往哪兒去,他大聲的告訴他們,說這是勝利果實,于是那些人就張着嘴笑,用羨慕的眼光送着他和他所引導着的這個行列。

    他便像個凱旋的戰士似的笑了。

    他覺得他有權力,隻要大夥一心就有權做一切事,什麼也不必怕。

    他也很擔心幹部們對劉滿的處置,可是他不願意等着,他要去,他要去把自己的意見說出來,把大夥兒的不痛快,大夥兒的顧忌說出來。

    他要去找楊亮他們,他心裡着急:唉,他們才來了十來天,他們怎麼能把村上的事全弄明白呢。

    但他父親卻乘他不備把他反鎖在房子裡了。

    他父親的确也去園子裡看過,父親還笑呢,但他經不起吓唬,一場口角又把他拉回原來的地位了。

    侯清槐恨死了他父親,他就真的到竈裡找了些廢柴在屋子當中燒了起來,威脅着父親。

    母女兩個一見火就急得亂嚷,便把老頭扭住了,從老頭口袋裡搶了鑰匙。

    門開了,年輕人高興的跳着跑走了,老頭便瘋也似的追出去,又被絆倒在地下,便氣呼呼哼個不住。

     那個小學教員任國忠也跑出來四處打探,他走到街口上站站,看見有人說話便走攏去,可是人們立刻不說了。

    在這個時候他又不敢去找錢文貴,或江世榮,隻好去找白銀兒。

    白銀兒極力要脫出同江世榮的關系,看見他嚷道:“任先生!你沒事就不要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