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下到群衆裡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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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在合作社窗口叫他了:“文主任!” 這是治安員張正典,不知為什麼,他叫他主任。

     文采趕忙走過去,張正典接着喊:“來參觀參觀咱們的合作社吧。

    ” 從窗口望進去,裡面有兩櫃子貨物,全是些日用品,還有一張面櫃,一塊案闆,一個打燒餅的爐子。

    張正典好像剛喝過酒似的,臉有些紅,裡面一個小個子忙走出來招呼。

    張正典介紹着:“這是咱們合作社的主任,任天華,是個好買賣人,有一手。

    ” 文采同志覺得應該同他談談合作社的生意,便稍稍問了他幾句。

    任天華并不像商人樣子,很老實,一句一句的答應他。

    文采想起張裕民曾說過有事到合作社來找他,他便問: “張裕民常在你這裡的麼?” “是的,他常在這裡。

    ” 文采看了看張正典的臉,又看了一看櫃子上的一個酒壇,覺得明白了許多。

     張正典看見文采同志不肯進來,便從窗口裡跳了出去,順口問:“主任,你是要找張裕民麼?他家離這兒不遠,就在這西頭。

    ” “不,我随便問問的。

    ” “張裕民公私都忙,一天到晚隻見人找他。

    哈……” “什麼?”文采覺得那話裡面有文章。

     “主任,這次要分勝利果實的話,你替咱三哥分上三間好北屋吧。

    張裕民現在住的那一間東房可是不行,又有他兄弟。

     哈……”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 “呵,就是,對着嘛!主任,你得喝了他的酒才走呵!” “是誰家?事情怎樣了呢?” “那還要問,是一個寡婦,人家地倒不少,也就是缺房子。

     哈……” 文采聽到這些話,心裡很不高興,但也覺得有些自得,自己的眼光究竟還不錯。

    他便再朝北走去,想同張正典再說點什麼。

     張正典便跟了過去,張正典告訴他說,他自己也是解放前就參加了黨的,隻因為自己老實,幹不了什麼事,治安員也是挂個名,什麼事都是張三哥一個人辦了。

    後來他又說出了他對這次清算鬥争的估計是鬧不起來。

    文采再三問他的理由,他總是吞吞吐吐不肯說,最後才說:“主任!你看嘛,放着封建地主,為啥老百姓不敢鬥?那關系全是在幹部們嘛!你說,大家都是一個村子長大的,不是親戚就是鄰舍,唉——,有私情就總難辦事嘛……主任,你還有不明白的?”至于這裡面是誰有私情,他就不肯說了,他們一直走到村口上。

     當他們再走回來的時候,文采看見街邊上站得有個年輕男人,黑黑的,抱着兩個拳頭,冷冷地望着他們。

    文采覺得很面熟,便問他:“你沒有下地去麼?” 那個人還沒有答應,張正典卻說了:“我走了,主任,你回吧。

    ”他在身後一下便不知轉到什麼地方去了。

     那個黑漢子卻仰頭向街對面的人們說:“白天也見鬼,嗯,邪究不勝正,你們看,嗯……溜了。

    ” 街對面的人說:“唉,劉滿,回家去吧,你家裡的找你吃飯找了半天了,你看你這兩天,唉,平下心來幹活吧。

    ”那黑漢子把膀子一撒:“嗯,幹活?如今就幹個土地改革麼!”他又掉轉臉來問文采:“同志,是不是?” 文采覺得這人有些神經失常的樣子,便不再問下去,一直往回走。

    那個叫劉滿的人便又站住了,抱着拳頭,眼送着他回去。

     文采走回家的時候,家裡還是沒有人。

    韓老漢已經拉開風箱在做晚飯了。

    他的孫子坐在房門口,玩一個去掉了翅膀的蚱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