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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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請她上他的車。

    朱莉起先沒有回答,因為她還在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

    一方面,如果她回巴黎,她要同一個年青人單獨在一起趕10幾公裡路;另一方面,如果她回到朗貝爾夫人邸宅請求接待,又害怕要講出翻了車,被達爾西搭救了這段浪漫的遭遇。

    再度在朗貝爾夫人客廳裡出現,大家這時還在熱鬧地打惠斯特紙牌,她卻像那個土耳其女人那樣被達爾西搭救……這情景真是不堪設想。

    可是要趕10幾公裡地回到巴黎!……她正在左右為難拿不定主意,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給他增加麻煩等等一些陳言套語的時候,達爾西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冷冷地對她說:“夫人,請上我的馬車,我留在您的車裡等待,等待回巴黎去的人。

    ”朱莉害怕顯得過分拘謹,趕快接受了達爾西的第一個建議,但是沒有接受他的第二個建議。

    她突然作出的決定,使她沒有時間來解決到底是折回普……地方還是回到巴黎這個重要的問題。

    她已經坐上達爾西的馬車,緊緊地裹在達爾西急忙獻給她的大衣裡,不等她要說到哪裡去,馬車已經輕快地朝巴黎馳去。

    她的仆人已經代她作了選擇,把她的女主人所住的街名告訴了車夫。

     開始談話時雙方都很尴尬。

    達爾西說話很簡短,看來他有點不高興。

    朱莉認為是她的猶豫不決觸犯了他,使他覺得她是一個可笑的假正經婦女。

    她受這個人的影響已經非常深,以緻她在内心激烈地譴責自己,認為自己是使他不高興的原因,一門心思想着怎樣去解除他的不高興。

    她發覺達爾西的衣服濕了,馬上把大衣脫下,一定要他把大衣披上,因此就産生了一場你推我讓的紛争,結果是各半解決,每人各披一半大衣。

    這是十分輕率的行為,如果她不是竭力想使對方忘卻她那段猶豫不決的時間,她也不會犯這一個錯誤。

     他們倆貼得那麼近,朱莉的臉頰簡直可以感覺到達爾西熱哄哄的氣息。

    車子的颠簸有時使他們相互靠得更近。

     “我們兩人披着這件大衣,”達爾西說,“使我想起了我們往日的猜字遊戲①。

    您還記得,我們倆一起穿上您祖母的短外套,您扮做我的維吉妮②嗎?” ①用動作或戲劇場面表示字的意義,叫人猜這是什麼字。

     ②法國作家貝納丹·德·聖彼埃爾寫的小說《保爾和維吉妮》,維吉妮是保爾的愛侶。

     “記得,我還記得祖母罵了我一頓。

    ” “啊!”達爾西喊道,“那時候多幸福啊!我曾經多少次帶着憂傷和幸福,回想起在貝勒夏斯街度過的那些無比動人的夜晚!您還記得我們用粉紅色的綢帶把秃鷹的翅膀縛在您的肩膀上嗎?還有我用非常藝術的手法為您制造的金色鷹嘴嗎?” “記得,”朱莉回答,“您扮演普洛米修斯①,我扮演秃鷹,可是您的記憶力多好呀!您怎麼能把這許多荒唐的玩意兒記住呢?因為我們好久沒有見面了!” ①希臘神話,普洛米修斯盜火給人類,被宙斯鎖在高加索山上,每日被秃鷹啄食肝髒,夜間傷口愈合,次日秃鷹複來。

     “您想我恭維您一句嗎?”達爾西微笑着說,把腦袋向前伸以便正面注視她。

    接着,他用嚴肅的口吻說,“說真的,我保留着我生平最愉快時刻的回憶并不奇怪。

    ” “您對猜字謎真有天才!……”朱莉害怕談話太偏重感情,就轉了話題。

     “您要我把我的記憶力的另一個證明告訴您嗎?”達爾西打斷她說,“您記得我們在朗貝爾夫人家裡訂的同盟條約嗎?我們約定講所有人的壞話,反之,也要不顧一切來互相支持……可是我們的條約同所有的條約的命運一樣,沒有執行。

    ” “您怎麼知道?” “唉!我想您不會經常有機會來保護我;因為我一旦遠離巴黎以後,誰還有空來想着我?” “保護您……當然沒有……可是同您的朋友談起您……” “啊!我的朋友!”達爾西苦笑地大聲說,“我那時候并沒有朋友,至少,沒有您認識的朋友。

    來看令堂的年輕人都恨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至于女人們,她們很少想到外交部的一位随員先生。

    ” “這是因為您也不關心她們的緣故。

    ” “這是真的。

    我從來不會在我所不喜歡的人面前裝出和藹可親的樣子。

    ” 如果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朱莉的面孔,達爾西就能看見她聽了他最後一句話以後,臉漲得通紅,也許她對達爾西所說的那句話添上了一層達爾西所想不到的意義。

     不管怎樣,朱莉想把他們彼此保留得好好的記憶放下不提,重新提起他的旅行,希望運用這個方法,她可以不再說話。

    這個方法對旅行過的人,尤其是那些訪問過遠方國家的人,差不多總是成功的。

     “您的旅行多好!”她說,“我多麼遺憾不能像您一樣旅行呀!” 可是達爾西已經不樂意講自己的故事。

    “那個留着小胡子的青年人是誰?”他突然發問,“剛才跟您說話的那個!” 這一次,朱莉的臉紅得更加厲害。

    “他是我丈夫的一個朋友,”她回答,“他團裡的一個軍官……人家說,”她始終不願意放棄她談論東方國家的話題,“人家說看見過東方的蔚藍天空的人再也不能在别的地方生活了。

    ” “他這人叫我十分讨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說的是您丈夫的朋友,而不是那蔚藍的天空……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