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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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舉着手來,做出要扇我的樣子。

    那時候我還不相信,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會對女人下重手。

    我仰起頭,迎着他的手。

    我的樣子是在說,你扇吧你扇吧,你就是這樣扇一個女孩子的?!事後想起來,我的臉一陣陣發燒,我的樣子是不是像在撒嬌?我對自己說天哪,你居然也會給男孩子撒嬌! 陶陶的手舉得更高了,舉起來卻是輕輕地落下去。

    陶陶似乎看見了我眼裡的淚花,那些淚花讓他猶豫了一小會。

    他這一小會的猶豫我印象深刻,他總是一個在關鍵時候要猶豫的人吧?陶陶的手落下來,落在我的臉頰上。

    他撫摸了我的臉頰一小會,忽然狠狠擰了一大把。

    他跑掉了,而直到放學的時候,我的臉還在撕裂一樣地痛。

     陶陶請我上了他的捷安特。

     我們在一條小街上吃的水餃、刀削面和酸辣粉,我付的錢。

    吃了飯,我們就在街上晃。

    在一棵梧桐樹的影子下,陶陶吻了我。

    我十六歲,陶陶也是十六歲,第一次有男孩子用嘴唇碰了我的嘴唇。

    但我後來告訴朱朱,我知道陶陶不是第一次,他做得實在很老練,滿嘴的醋味、蒜味,還有煙臭味,全是男人的味。

    我蜷在他懷裡,一身都軟了。

    可我是什麼也沒有說。

    可憐的陶陶也是什麼也沒有說。

    真的,我們一點都不像那些狗屁小說裡寫的那樣,說不完的肉麻話。

     朱朱曾對我說陶陶靠不住,她說男人都靠不住,女人都是天生的情種和傻瓜。

    朱朱從沒有和哪個男孩子單獨約會過,誰都不知道朱朱的心裡藏着哪個男孩子。

    她要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就一定是在嫉妒我。

    至少那時我覺得她是嫉妒我的,不是嗎,我把全班最棒的男孩牽走了。

     但是,那天在燒烤攤為了阿利,我與包京生沖突之後,朱朱再一次提醒我,陶陶的力量不是為你準備的。

     朱朱的理由是,當我遭受包京生的威脅時,陶陶根本沒有打算要出手。

    她說,就是包京生把耳光扇到你的臉上,他也不會出手的。

    包京生要試他的深淺,他也要試包京生的深淺。

    這一點誰都看出來了,就瞞了你一個,因為你是情種加傻瓜。

     我怎麼會是傻瓜呢?我隻是不說罷了。

    因為我隻能裝傻,無話可說啊。

    有一回麥麥德的對手給他一把彎刀,說這是一根香蕉。

    麥麥德就把彎刀接過來,嚼碎了吞進肚裡去。

    他的主保佑他,他還活着。

    麥麥德說,裝傻的人是有福的。

    不知道這話是否也适用我?我其實不想裝傻,隻是被自己鉗上了嘴巴。

     我說朱朱,你别責怪陶陶了,既然是朋友,那你為什麼也不幫我呢? 朱朱婉爾一笑。

    她本來是個典型的小女孩,笑起來就成了一個小女人了。

    她說,我就是想讓你看看男人是什麼心肝啊。

     我不喜歡朱朱的這個樣子。

     我從沒有向誰隐瞞過我和陶陶的關系。

    我還想過,就是父母問我,我也會坦然承認的。

    但我的父母并沒有問過我,他們甚至叫不出我任何一個同學的名字。

    朱朱是第一個詢問我的人,我上了陶陶自行車的第二天,朱朱就問我,陶陶算你的什麼人呢,風子? 我笑着說,男朋友。

    我伸手攏攏她的劉海,我說,就像你是我最好的女朋友一樣。

     朱朱擺擺腦袋,把我的手擺開。

    這個回答,并不讓朱朱高興。

    朱朱是我們高二?一班最漂亮的女孩子,她也是因為漂亮才當上班長的。

    朱朱屬于那種小小巧巧的美人,甚至粗粗一看,會把她和宋小豆混淆起來,而實際上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宋小豆沒有朱朱漂亮,但朱朱一點沒有宋小豆的驕傲。

    朱朱的的漂亮不是張牙舞爪的那種漂亮,是怯生生的,招人憐的。

    她還是“小青蛙廣播站”的播音員,她的普通話說得很好聽,是那種南方普通話的怯生生的好。

    選班長的時候,全體男生和七成的女生都投了她的票。

     宋小豆對選舉的結果是不滿意的,她說,應該選個鎮得住堂子的人當班長。

    可誰鎮得住堂子呢,隻有陶陶。

    上課亂哄哄的,陶陶吼一聲,媽的×,吃飽了撐的啊!教室裡立刻就會安靜下來了。

    宋小豆就是專門用陶陶來鎮堂子的,而她又用别的法子鎮住了陶陶。

    後來,宋小豆就成了全校最鎮得學生的班主任。

    她背着手在操場上走,長辮子在右邊屁股上一颠一颠地顫,後邊就有别班的男生指指點點,說,看,宋小豆,連陶陶都怕她呢。

     不過,陶陶還是當不了班長的。

    他的主課成績總在60分上下,而且抽煙,打架,老挨宋小豆的罵。

    宋小豆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