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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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今晚那份材料必須弄出來的。

     魏剛忙低低地說:我也有正經事的。

    聽說一兩天就要研究幹部了,老侯想讓你幫個忙,今夜無論如何去見見單龍泉。

    這小子準備了一個大炸藥包的,五噸呢,你隻要領進去,其他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這下……一聽這話,趙廣陵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他當然明白,魏剛說的是所謂黑話,炸藥包就是紅包,五噸就是五萬。

    雖然當了幾年秘書長,但這樣的事兒他的确沒幹過,隻好岔開話頭說:這就奇怪了,你現在怎麼和他攪在一塊兒了?正所謂不打不成交。

    當年那事,我也想通了,不能怨他的。

    魏剛又壓低聲音說:不過這人特講義氣,口口聲聲說是他害了我,所以非要幫我一把不可。

    你大概還不知道,我現在受聘到柳林鎮當洗煤廠廠長了。

    是嗎?我記得,你不是一直不喜歡做生意嗎? 唉,有什麼辦法?财委是個空機關,一無錢,二無權,下一步改革馬上就要撤了,閑着也是閑着,隻好做點實實在在的事兒了。

    正好這小子從省裡弄來一筆款,想建一個洗煤廠,卻沒有人才,隻好把我聘去了。

    好啦,不要再說了,現在正是時候,老頭子一定在家裡呢。

    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才幾年時間,魏剛的變化的确很大,張口閉口就是票子、好處、炸藥包什麼的,聽起來總讓人覺得不舒服。

    真可笑,要下海賺錢,早幾年幹啥去了?不管魏剛怎麼催促,趙廣陵依舊作難地怔着,真不想去冒這個險。

    因為他實在搞不清單龍泉的真實想法,一旦老頭子翻了臉,這可是動法動紀的事,切不可鬧着玩兒的。

    忽然,手機恰到好處地響起來,趙廣陵接罷電話,心裡立刻有了主意,連說對不起對不起,這事以後再說,單書記已經到了辦公室,讓我趕快過去呢。

    說罷,也不管魏剛和老侯失望不失望,立刻飛也似地離開了這裡。

    此後一連幾天,趙廣陵都有點心裡不安,總覺得有點兒對不住魏剛和那個老侯。

    仔細想想,這事兒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自己充其量是個領路人,送沒送收沒收都是他們的事,與己何幹?況且他也打聽一番,知道姓侯的在古城的确表現不錯,也真到了該提拔的地步。

    所以,他暗暗下了決心,如果魏剛再來找他,就一定幫幫這個忙。

    (然而不知魏剛是否真生氣了,不僅人沒影兒了,電話也沒來過一個,他也就隻好惴惴地按下了這檔子事,隻是一想起來,總有點莫名其妙的遺憾。

     熬了幾個通宵,材料終于寫好送上去了,單龍泉看了也非常滿意,一高興還送了趙廣陵一條煙,是那種名貴的玉溪煙。

    拿着那條煙,看着滿臉堆笑的單書記,趙廣陵心裡一片溫暖。

    幾年時間,單龍泉的确老多了,背也有點駝,頭發更是白了許多。

    在工作上單龍泉是那種情緒型的人物,高興起來常常沒明沒夜地幹,經常半夜時分打電話安排工作。

    然而,一想起魏剛和老侯的那些話,趙廣陵卻總有點如鲠在喉、不吐不塊之感。

    單龍泉看他還不走,就微微笑着說:最近,你聽到什麼議論沒有? 聽到的倒是不少,隻是不知道當說不當說……趙廣陵終于開了口。

    幾年來在單龍泉身邊工作,趙廣陵一直謹記着老嶽父的那一番諄諄教導,盡可能少說多做,不肯輕易多說什麼。

    有時在一起研究工作,單龍泉倒是常常這樣問他,但他回答起來總是掐頭去尾,盡可能表現得委婉一些。

    然而這一次,不知從哪兒來的那麼大勇氣,趙廣陵說得很幹脆也很徹底,并加了許多自己的主觀評價,說完之後大有一種痛快淋漓的酣暢感。

    單龍泉聽得很認真,一邊聽一邊還在筆記本上記着什麼。

    一直到他說完,才用鉛筆敲着辦公桌,不動聲色地說: 就這些?還有什麼,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嘛。

     聽了這話,趙廣陵自然很受鼓舞,膽子也陡然大了許多,不假思索地說: 現在基層還有一種很不好的風氣,跑官要官成風,買官賣官也有了苗頭,有人甚至到處傳謠,把各種官位都标了價碼。

    在這方面,市委應該态度鮮明,狠刹一下這股風氣,否則帶來的後果是十分嚴重的……趙廣陵說着說着,突然間卡了殼,舌頭似乎縮不回來,僵在那裡了。

    隻一瞬間工夫,單龍泉的臉色陡然大變,兩道濃眉擰成了一條線,緊抿了的嘴唇扭動着……咔嚓,敲擊桌面的鉛筆折了,單書記手上滲出了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