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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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就開腔,對老同志們客氣了一番後,滔滔不絕,講了他在這裡的兩年多裡,鄉鎮企業如何得到迅猛發展,現在看看,幾乎沒有任何進展,豈止沒有進展,簡直是在大踏步地倒退,這是縣委、縣政府所不能容忍的!“無農不穩、無商不活、無工不富”,鄉鎮企業上不去,灌河鎮就沒有希望。

    這一屆黨政班子,無論如何要繼承前幾任班子的工作思路,一任接着一任幹,一張藍圖繪到底。

    然後,全然不顧當時的大氣候,根據他在任時的做法,就鄉鎮企業如何搞,大一二三四,小1234,說了許多不着邊際的指示。

    一口氣講了一個多鐘頭。

    激動時,站起來用手直敲桌子,大概覺得我也許并不買他的賬,隻是在氣勢上壓倒我。

    後來,說話的語氣才逐漸緩和,思路從鄉鎮黨委書記回到了副縣長位置上。

     會議上,我知道同志們一定會覺得他做得過分,看他講話時,底下的小動作就感覺出大家都沒有認真聽。

    我本來不打算講什麼,以免把鬥氣的行為變得白熱化。

    但覺得他的氣焰過于嚣張,就臨時決定回敬他一下。

    你給我“下馬威”,我殺你個“回馬槍”,以免讓同志們覺得我太軟,太好拿捏,對我以後開展工作的威信、力度不利。

    我畢竟是現任書記,你不可能也不會住在這裡,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座的都是我的人,我能叫你的盛氣化雲煙,叫你的高調子成為零。

     于是,我接着他的話茬開始講話,給他來了個抽象地肯定、具體地否定。

    我說,感謝我們的老書記、現在的曲縣長對我們灌河鎮工作的關懷和支持,這一場鄉鎮企業急風暴雨式的檢查,是對我們工作的鞭策和促進,曲縣長“代表”縣委、縣政府做出的指示極其重要。

    然後從“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從縣委“愛民富民工程”的核心内容和實質、從當今國際國内經濟形勢、從全鎮鄉鎮企業的報表數字、從幾個金屬鎂廠和金礦那一屁股青菜屎如何揩淨等等,用肯定的言辭全盤否定了他的指示。

     在我說話的過程中,我以為他會反駁,做好了吵架的精神準備。

    也不知是他有涵養,也不知是他目的已經達到,也不知是我軟中帶硬、事實确鑿的言辭無懈可擊,也不知在場的都是最了解底細的人,他無法辯駁。

    反正他是一股勁兒地吸煙,臉朝上仰、眼向上翻,煙霧都是往上邊吹的。

    我也一氣兒講了半個小時,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見好即收,不征求他的意見,就宣布散會。

     送走他以後,回到辦公室,心裡仍然有氣兒。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媽的,老子在這裡給你擦屁股,你還尿老子一頭! 正在憤憤不平時,幾個同志進來,我知道他們也看不慣廣遠的這種做派,有意來安慰我,就好像沒有那事一樣,哈哈一笑,給大家開玩笑。

     退二線的老鎮長孔祥順說:“賀書記,你就是和曲書記風格不一樣。

    他這個人架子大一些。

    過去,隻要是從外邊回來,進大院一下車就是‘啪啪’跺腳,然後大呼小叫,給人以地動山搖的感覺,你回來總是不聲不響的。

    ” 通信員小馬插腔說:“可不是嘛,過去,曲書記出去尿一泡,也都把門鎖上,賀書記屋裡的内、外門整天都是敞開着。

    ”大家就這樣比了一會兒領導風格,散了。

     等計劃生育的賬目清理以後,我和紀委書記牛振山到縣裡做了專題彙報。

    結果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我心裡很清楚,要按照廣遠老兄的做法,整他一下也不虧。

    但事情絕不能那樣辦。

    如果下任上台就整前任,久而久之,必然形成惡性循環,天知道,我離開這個地方以後人們怎麼告我? 直到機關的院牆已經壘好,有一天又是個周末,廣遠給我打電話,要我和劉鎮長、平奇、春躍和振山幾個副書記專程回去聚聚。

    到了縣第一賓館,廣遠見了我,上前就是擁抱,連聲說:“老弟政治成熟啊!”于是,杯酒下肚,前嫌冰釋。

    我倒覺得,不是自己政治成熟。

    從對“曆史負責”到“政治成熟”的全過程來看,倒是體現出人家廣遠老兄才真正有一股政治家的氣魄和風度。

     正是:敬神莫敬屁股後,滅火要在冒煙前。

     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