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廟古台荒談宗論劍 林疏月朗别墓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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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着,俞秀蓮又說話了:“大哥說得也有道理。

    不過那玉嬌龍也是遭遇不幸受夠折磨了。

    她雖然也做了一些錯事,多是為勢所迫,她不該生在那樣一個門第,我倒是十分同情她的。

    她如來了,還望大哥不要和她計較,多多開導于她才是。

    ” 李慕白:“大妹放心,她就是挾怨而來,我亦不會為難她的。

    ” 接着,他二人又彼此談了一些寒暖溫涼,說了一些心頭的祝願,時已深夜,寒露沾衣。

    李慕白站起身來,脫下身上長袍,親手給俞秀蓮披在身上。

    俞秀蓮既不推拒,也不稱謝,隻用手撫弄着袍襟,說道:“這件衣衫你已穿了十年,破舊如此,也該換件新的了。

    ” 李慕白抱膝無言。

    二人又默然相對,坐了一會,俞秀蓮才站起身來,說道:“我明晨一早便下山回河北去了。

    大哥可不必再來相送。

    ” 李慕白沉吟片刻,說道:“也好,你一路保重!” 接着,二人便離開石桌走向台階。

    到了階前,李慕白站立下來,目送着俞秀蓮一步步向階下走去。

    玉嬌龍從鐘頂圓孔望去,見俞秀蓮的身影漸漸在階前縮短下去,一瞬間,她的頭也隐沒到台階下面去了。

    台階上隻留下李慕白那颀長的身影。

    玉嬌龍也不禁為他二人的這般離别感到黯然。

    正在這時,忽又聽到階下傳來俞秀蓮的話音:“我給你帶來葛袍一件,布鞋兩雙,留在枕底,大哥明日回屋,自去試試。

    ” 李慕白:“多謝大妹,這又夠我穿上十年了。

    ” 玉嬌龍感到心裡一酸,随着又不禁有些憤怨起來,暗暗嘟嚷道:“真是自作自受,何苦如此暗飲苦杯!” 玉嬌龍見李慕白站立階前凝然不動,竟如石像一般,她趁此輕輕一閃,從鐘裡鑽出身來,蹑腳走到台心,立于李慕白身後,凝神注視着他的背影,等他轉過身來。

    等着等着,已經過了許久,李慕白卻仍在階前呆呆地立若。

    玉嬌龍難耐愈來愈感緊張的情緒,正想跺腳驚他,使他轉過身來,不料李慕白卻突然說了句:“你果然來了!”然後慢慢轉過身來,雙目炯炯地打量着她,臉上微微含着愠意。

     玉嬌龍吃了一驚,她真沒料到自己行動已經如此輕捷卻仍被李慕白察覺出來,由此也可見他功夫之深。

    她隻站在那兒望着李慕白,并不出聲。

     李慕白:“你來這九華山上何事?” 玉嬌龍:“特來會你!” 李慕白:“是否為去年橋頭之事還耿耿在心?” 玉嬌龍:“我知你劍術高深,特從鐵貝勒王爺府裡暫借來寶劍一口,準備和你見個高低。

    我如敗在你手,願意獻出寶劍,敬你為師。

    ” 李慕白欣然地笑了:“好,好,好!你的劍法确是九華正宗,隻是按圖索骥,未能入室,我也想看看你年來進步如何。

    ”說完,他抽出佩在腰間的寶劍,向玉嬌龍招手道,“來,我就陪你練練。

    ” 玉嬌龍也拔出劍來,隻見那劍鋒在星光下發出熠熠的寒輝,在乎台上映射出條條光路。

    玉嬌龍仗恃着手中的利劍,本來有些膽怯的心又壯了起來,一下變得精神百倍。

    她将劍一端,說了聲“當心,這劍利!”便弓步進身,向李慕白腰間一劍刺去。

    李慕白也不閃退,隻用劍尖往她劍頁尖上輕輕一撥,那劍便斜飄過去。

     玉嬌龍翻手換式,使出那套石破天驚的劍法,蓦然間,隻見寒光閃閃,劍鋒夾着風聲,猶如千道閃電,直向李慕白上中下削刺過來。

    李慕白不急不忙,抖動劍尖,避過虛招,隻向實處劍頁連點帶撥,一一解去。

    說也神奇,玉嬌龍見李慕白運劍既緩且慢,卻一點一撥全着實處,不差毫厘。

    每一相觸,他雖用的劍尖,玉嬌龍的手指竟被震得麻木。

     玉嬌龍一咬唇,突然使出險路,身随劍進,一連三劍向李慕白左右胸及咽喉刺去。

    李慕白并不用劍去格,隻悠然柱後一仰,左腳着地,人平如丁字,同時飛起右腳向玉嬌龍手腕點去,玉嬌龍頓感一陣酸麻,劍也幾乎從手裡掉落下來。

    她不由感到一陣羞忿,趕忙運氣凝神,正想使出鬼哭神愁的劍路以求一逞,她剛亮出一式,李慕白忙退後一步,以一種長者的口氣喝止住她:“且慢!你腕力未複,這路劍法使起來也不得心應手。

    還是我使一路你來破破。

    ”說完,隻見他張臂如鶴,運劍如龍,徐盤慢刺,劍鋒彈抖如波,發出陣陣龍吟。

    玉嬌龍雖然不識這套劍路,她那本《秘傳拳劍全書》亦未曾錄及,但她畢竟深谙劍法,早已被這種形弛實緊,似緩而速,狀柔而剛的劍術驚得呆了。

     幸而李慕白對此一劍一招,隻是意到,并不真正襲來。

    玉嬌龍心想,要是我遇上一個真正的仇敵,他也具有這樣的劍法,難道我就畏縮不前,讓他恥笑不成!她心一橫,咬緊嘴唇,恃着手中利劍,使出她在書上已學到的最後一路愉天換日,全用削斬,隻向着李慕白的劍鋒迎去。

    不料一連數劍,劍劍落空,剛一收劍,卻又被李慕白抖來的劍纏住,每一相碰,總是擊在她的劍頁上,隻聽當當幾響,她頓覺酸麻至臂,而李慕白的劍竟不偏斜半分。

    玉嬌龍正想使用這一路中最險的一招,誘他過來,猛然換手一刺,不料李慕白卻突然收劍說道:“好了,彼此同出一宗,何必定要分個高低!我也有些累了,還是坐下談談吧!” 玉嬌龍也趁此收了寶劍,随李慕白來到石桌前坐下。

    李慕白誠率地說道:“适才我和俞秀蓮所談的一番話,想你已經聽得,我就不重提了。

    我隻有一事相問,尚望你能開誠相告:我從今晚你所使的劍法來看,似未将那本《秘傳拳劍全書》學全。

    不知那本書是否還保存在你千裡?” 玉嬌龍:“上次在橋頭碰到你後,我一氣之下,便把書焚毀了。

    ” 李慕白十分欣慰地:“果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 玉嬌龍不悅地說道:“你不欲我把書上的全學得手?!” 李慕白莞爾一笑:“并非如此。

    我隻擔心那書萬一落入歹人手裡,将來後患堪憂。

     因我九華拳劍是不輕易傳人的。

    “玉嬌龍:”你就為此甯讓九華派衰落下去,以至失傳。

    這恐非九華老人苦心創立九華劍派的初衷,你也将會成為九華劍派的罪人。

    “ 李慕白神情立即變得肅然起來,說道:“你這确是金石之言。

    我也時時為此憂慮不安。

    隻是我十年來一直未曾遇到一個可以傳授九華拳劍的人品,所以至今尚無一人算得是九華派的子弟。

    ” 玉嬌龍笑了:“我這劍法能否算是九華正宗?又能否算得是九華劍派的弟子?” 李慕白沉吟片刻,說道:“論劍法,你确屬九華正宗,但卻尚不能算九華弟子。

    ” 玉嬌龍:“為何不算九華弟子?” 李慕白:“因你無師。

    武術最重師承。

    ” 玉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