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廟古台荒談宗論劍 林疏月朗别墓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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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玉嬌龍略一思忖:”不知近日可曾有人來訪過他?他此時可在屋裡?“ 老香火:“昨日傍晚,俞姑娘上山看他來了。

    今天他又陪俞姑娘到前山遊東崖、四香閻等處去了,恐尚未回屋。

    ” 玉嬌龍詫異地:“道長早就認識那位俞姑娘?” 老香火:“認識。

    十一年前李慕白的師伯江南鶴就曾把她帶上山來住過一些日子。

     十一年過去了,她面貌依然未變。

    “玉嬌龍:”李慕白孤身獨處,那俞姑娘住在他屋裡如何方便?“ 老香火:“李慕白可不是那種欺暗室的人。

    昨晚他是到這觀裡來和道長下了半夜的棋,才和道長同宿的。

    ” 玉嬌龍聽老香火這樣一說,臉也不禁微微紅了起來。

    她想到自己去王莊找尋羅小虎的那夜,心裡總覺有些羞慚。

    她默然片刻,若不在意地問道:“不知李慕白今夜還到觀裡來否?” 老香火:“若俞姑娘未走,他一定還是要來觀裡借宿的。

    就是平時,他每天夜晚也都要到觀前壩上練劍,十年來從未間斷。

    ” 玉嬌龍已從老香火那無意的談話中,探知了李慕白夜夜必到觀前練劍的情況,心裡十分高興。

    她已拿定主意,就選在那時會他,以免旁人礙眼礙事。

     老香火離房後,玉嬌龍取出随身帶的幹糧,胡亂吃了一些,便盤坐床上閉目養神,等候天黑。

     窗外天色已漸漸暗淡下來,松枝上拴着一鈎新月。

    玉嬌龍帶劍出房,向着觀外走去。

     她來到觀門前的平台壩上,仔細向周圍打量一番,見平台約有十丈見方,全用花崗石嵌砌,十分平整,确是一個好的練劍所在。

    平台前面立有白石雕欄,欄前安有一張石桌,并配有四個石凳,大概是供道友論道下棋之用。

    平台左側的木架上吊着一口大鐘,鐘口離地兩尺,重約萬斤,把平台襯得愈加幽古,更見靈氣。

    玉嬌龍步下台階,沿着台旁荒徑向前走去。

    她轉過一片疏林,前面出現一排危崖石壁,腳下的荒徑已變成羊腸小道,沿着石壁蜿蜒而去,有如棧道一般,奇險已極。

    玉嬌龍循着險道望去,見前面不遠的崖邊,有間小小的茅屋。

    那茅屋依壁面崖,有如高枝上的鳥巢一般,看了不禁今人驚心叫絕。

     玉嬌龍心想:那一定就是李慕白居住的茅廬了。

    正在這時,忽見茅屋裡亮起了燈光,窗前映出兩個人影,似在對坐談話。

    玉嬌龍已從那人影的輪廓和姿态上認出一個正是李慕白,一個正是俞秀蓮來。

    她幾次想潛身過去,聽聽他二人談些什麼,可她剛想抽身,卻又卻步不前。

    她知道,李慕白和俞秀蓮都非等閑之輩,輕易近他不得。

    從這裡去到茅屋,隻有險徑一條,毫無隐身之處,若貿然前去,必被他二人所覺,結果隻落得自己狼狽。

    玉嬌龍仍隻留在原地,遠遠地注視着他二人動靜。

    從窗前映出的人影上,隻感到他二人是在對坐叙話,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人影端坐不動,那男子身影不時舉手拈須;女子身影不時低下頭去,玉嬌龍雖如霧裡看山,不識廬山真面目,卻也感到他二人是在自重自持,忍情守禮,她又不禁為他二人的這般相會感到怅惘起來。

    過了一會,她見那兩個人影一同立起身來,接着又見他二人走出茅屋,一前一後地向觀廟這邊走來。

    玉嬌龍趕忙回到平台上,一時找不到個一處妥善藏身之地,回頭望望那口大鐘,便忙将身一俯,躲到大鐘裡面。

    過了片刻,她從大鐘上端的圓孔裡,看到李慕白在前,俞秀蓮随後,步上台階,來到台旁的石桌前坐下。

    李慕白有些感慨地說道:“大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明日一别,又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再得一晤了。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話,不妨再在此談談。

    ” 俞秀蓮:“德五哥和五嫂對我雖然百般體恤,視如骨肉,但寄人籬下,終非長策。

     幼銘、燕姑已漸長大,我教給他二人的武藝已夠防身。

    我此番回到北京,決心辭别德府哥嫂,仍回巨鹿,不時去祭掃一下爹娘墳墓,從此不再聞問江湖上的事情了。

    “李慕白聽了默默無語,隻微微歎息一聲。

    他那一聲歎息雖輕,卻是發自肺腑,裡面不知包含了多少欲訴還休之情,又包藏了多少難言之隐。

     俞秀蓮:“我此番上山來看望大哥之意,日間已經向你說明,還望大哥三思,不要自誤。

    德五哥亦常和五嫂在背後談起此事,說大哥在李家單傳,還說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我想大哥也是讀書人,哪能背上這等罪名,受人議論。

    ” 李慕白:“多感大妹和德府兄嫂好心,我已早斷塵念,習于獨處,決心在山上練劍終身。

    婚娶之事,請大妹勿再提勸了。

    ” 俞秀蓮低下頭去,默然不語了。

     二人相對無言,靜靜的平台上突然顯得更為寂靜,以緻一片落葉的聲音也響得令人吃驚。

    李慕白興許是為了打破這難堪的沉默,突然問道:“你日間所說前天在銅陵渡口曾見到玉嬌龍,不知你果看得真切?” 玉嬌龍猛然一驚,一時間,幾乎完全屏息了呼吸。

     俞秀蓮:“她雖喬裝打扮,哪能瞞過我的眼睛!準定是她!她在妙峰山投崖,我本已疑她是假。

    我猜她已去西疆,卻不知她為了何事竟到安徽來了?” 李慕白:“她既向九華方向而來,我料她多是來找我的。

    ” 俞秀蓮:“她來找你何事?難道僅僅是為了一報去年你在潴龍河邊和她結下的奪劍之恨?” 李慕白沉吟片刻:“此人逞強任性,一時負氣而來,也是有的。

    ” 俞秀蓮:“她如果是為你而來,我量她也将在數日之後才會上山。

    因她在銅陵渡口,必然亦已看見我了。

    她知我在此,當是不便來的。

    ” 豐慕白:“不然,她可能已經上山,說不定此時正隐身附近也未可知。

    ” 玉嬌龍又是一驚,心裡不由感到一陣悚栗。

     俞秀蓮不以為然地說道:“大哥度事過于謹慎,玉嬌龍的情性我豈不知,她雖然任性,卻極有心計,為人沉着機警,行事慎微,處心積慮,對自己所行所為,一向諱莫如深。

    她怕被我認出她來,我料她一二日内是不會在山上露面的。

    ” 李慕白:“對她這樣的人,不能以常情來審度。

    正是由于她任性負氣,有時難免做出輕率失策之事來。

    她這次單身來九華山就是輕率之行;盜走鐵貝勒王爺寶劍亦是失策之舉。

    她在京城鬧得滿城風雨,亦多是由她任性引來。

    ” 李慕白的這番話,玉嬌龍聽得清清楚楚,她的心被震動了。

     她覺得李慕白對她的一切好像了如指掌,甚至有如《秘傳拳劍全書》上圖示的穴位一般,竟把她心上隐藏着的一處穴位也點到了。

    而這處穴位卻是她自己都還不十分清楚的,她對李慕白不禁又從心裡增添了幾分敬意,玉嬌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