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 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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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由陌生變為熟悉,而那隐在一間間辦公室挂牌背後的關系脈絡,也終于一條一條地刻入宋運輝的心中。

     而項目籌建辦也在擴大,大家各自從自己原單位拉來得力人手。

    這個時候,原本五人團結友愛的局面已經蕩然無存。

    跟金州一樣的,小團體隐隐生成。

    宋運輝此時已經看得很清楚,隻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團體。

    既然規律如此,他隻有順勢而為。

    他也見縫插針飛金州找闵廠長挖人,挖他以前新車間和技改時候用得好的技術人員,他把曾頂替尋建祥與他同住一個寝室的方平挖了來,放在半島,做他的耳目。

     當初宋運輝因為與闵廠長有話直說,主動求去,讓工作生活都驚現波瀾的闵廠長頓去一個勁敵,才得以上下溝通後,保住位置。

    否則,水書記很可能扶其他副廠長上位,拉宋運輝為輔助,而他得把副職位置坐穿,等待哪天宋運輝後來居上。

    為此,闵廠長多少清楚,需要對宋運輝有所回報。

    闵廠長放人放得很爽快,宋運輝點名要的名單,他一個都不拒絕。

     闵廠長還專門設宴款待了宋運輝,叫上剛剛退休可沒退出辦公室的水書記,和宋運輝的嶽父程副書記。

    闵廠長雖然讓水書記坐在主位,可宋運輝一眼就看出,即便是水書記堅持退而不休,氣焰上依然是此消彼漲,闵廠長已然掌控全局。

    新舊輪替,原就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願面對也需面對。

    宴會上,闵廠長信誓旦旦,說金州是宋運輝的娘家,是堅實後盾,宋運輝在東海做得好,光彩的是金州總廠。

    程書記很開心,起碼,他退休時候,有那麼年輕能幹前途無量的女婿在系統裡撐着局面,他的日子隻有比水書記好過。

     程開顔對于沒在第一批調動名單上的事反應極大,雖然以前宋運輝已經跟她有所說明,說籌建辦現在都住集體宿舍,家屬跟去不便,可她不願答應。

    他們幼兒園的阿姨們都在背後議論闵廠長外遇事情時候建議程開顔,丈夫一定要盯緊,千萬别大意,一個不小心那麼優秀的丈夫可能變成别人的。

    宋運輝本來借出差要人,想回家團聚幾天,結果被程開顔請着假糾纏哭鬧得沒辦法,隻會看着旁邊束手無策的嶽母發呆。

    趁嶽母偶爾接手一下程開顔,他就急着溜了出去,到市裡找開店的尋建祥。

     尋建祥的店大約六七十平方米,比較顯眼。

    但宋運輝才走近店堂,就聽見裡面呼五喝六,鬧得厲害。

    他腦袋本來就被程開顔鬧得發脹,見此想走開。

    沒想到卻被尋建祥眼尖瞅見,一把拉進店裡,卻見是幾個吊兒郎當的人坐在店裡閑聊。

    尋建祥跟宋運輝寒暄,那幫人則依然議論者國事家事,語氣中帶着狠意。

    但等尋建祥把宋運輝一介紹,那幫人都伸手向宋運輝表示友好。

    尋建祥也沒說的,笑嘻嘻把這幫人趕了出去,他知道宋運輝不喜歡吵鬧。

     宋運輝卻指指那些離開的背影,輕問:“那些人在,顧客還方便上門嗎?” 尋建祥笑道:“都是朋友,差不多時候進去的,有的比我出來早些,熊耳朵也出來了,你知道嗎?” “噢,他找到工作沒有?落腳在哪兒?” 尋建祥歎息:“這幫人都是沒工作的,以前的工作丢了,現在誰敢收他們。

    我要不是有你一隻手表幫忙,我現在也跟他們一樣每天沒事幹混吃等死。

    我這兒總算能給他們一個坐着說話的地方。

    ” “原來是他們,難怪。

    ”宋運輝看着遠去的人們,難怪他們說話狠意十足,若都是跟尋建祥一樣些許罪名關上幾年的,現在又靠家裡養活,誰心中能沒有怨氣。

    “你一向是最講義氣的,可你得看到,他們在,影響你工作。

    你可不可以晚上聚會?” “你倒是一向跟我實話。

    可是他們來,我好意思拒絕嗎?看着不忍心啊。

    都是從小玩大的,不能我稍微賺點錢就不理他們,有時候他們還等着來我這兒吃一頓好的。

    你今天怎麼過來?臉色不太好啊。

    ” 宋運輝心煩,将程開顔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尋建祥聽了卻是大笑,笑得紮手舞腳的沒一點樣子。

    宋運輝氣道:“你笑什麼,這事兒很好笑嗎?” “不,事情不好笑,我笑你看不透。

    這事兒太簡單了,誰都知道這是金州的傳統。

    金州老娘們誰都那樣,全廠物色聽話女婿跟女兒談戀愛,不等戀愛結束送入洞房生米煮成熟飯就不把女婿調離倒班,怕半路飛了。

    女婿進門先做幾年長工,他們全家一起幫女婿升官,等女婿有點官位,以後就關照嶽家。

    就你不老實,還跳出金州,你說你們嶽家會怎麼擔心,這不是才養成的雛鳥給飛了嗎。

    ” 宋運輝聽了滿臉通紅,怒道:“我那時早已脫離倒班坐鎮重要崗位,我也沒做長工……” “你難道沒得你嶽家一些好處?”尋建祥卻是異常冷靜。

    “作為朋友,我有一說一。

    ” “當然有,但憑我自己本事,難道就沒有今天成就?别把我說得那麼難聽。

    ” 尋建祥卻笑道:“呵呵,難得見你失态,可見今天是真生氣了。

    不管怎麼說,傳統就是這樣的,你愛人肯定也這麼想,又沒幾個跟你一樣是天才。

    她已經挺好了,那麼聽你的話,人也大方,你不知道以前闵廠長愛人怎麼對他,就是騎在頭上,嘿,那麼狠的闵廠長,你信嗎?” “可她也不看看,我是沒良心的人嗎?”宋運輝嘴上賭氣,心裡卻想到闵廠長,恍然大悟,“難怪闵會出軌。

    ” “嘿嘿。

    人這東西,你說,有幾人能信的?我這回出來要不是你幫忙,我等着找出路那陣子,我進去前常接濟的兄妹都避着我。

    你也别怪你愛人想不通,換誰都想不通。

    不過我看你愛人容易騙,你就不能花言巧語把她哄順了嗎?那麼硬氣幹什麼,又不是工作。

    ” “又不是沒花言巧語,可那是死穴,不能碰。

    今天直說着要曠工跟我走。

    我看上去就這麼不可信?” “女人有時候難說得很,我到現在還沒明白。

    要不你看這樣,想辦法把她調去那邊市裡工作,你在那邊市裡先買間小點的房子安身。

    對了,我現在手頭開始有寬裕,先還你兩萬。

    明天我拿給你。

    ” 宋運輝看尋建祥一眼,清楚尋建祥那是為了解決他家的事,硬是不知道從哪兒擠錢來還他。

    他搖頭道:“不用。

    工廠選址距離市區有一個小時多的路程,而且才開始修公路,她去了我也不可能天天回家,最多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