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 第十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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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雷士根看着不好,将村裡所有的錢拿出來都買了銅杆、塑料、鋼筋、水泥、和豬飼料,雷士根的算盤子硬是好。

    害得他送小雷家子弟上大專,還得掏自己的錢包。

    不過他現在逼着大家都到銀行排隊去擠兌,把定期裡的錢也拿出來給村裡用,拿去買原料。

    做出來的産品也不賣了,等着價格再往上翻。

     宋運輝聽着無限感慨,同樣是實業,兩地怎能如此不同。

     楊巡和尋建祥卻是趕上了時候。

    若說尋建祥還是剛剛試水,看到價格飛漲,人們瘋狂搶購,還有點無所适從,最先沒把握住分寸,歡天喜地賣得高興,等醒悟過來立刻借口關門保留庫存,等待價格再漲,從廣東拉來的一車皮瓷磚已經去了三分之一。

    他那個悔啊。

     而楊巡則是大大不同,他這幾年已經經曆太多次的調價,眼看這一次的價格跟脫線風筝似的亂飛,與以往大大不同,他就停止銷售,精心以待。

    他很興奮,看來,終于可以借此漲價,一舉還清欠債,甚至,還能憑空生出些許本錢。

    真沒想到,落魄之下,竟會遇見這等大好轉機。

     楊巡唯一的遺憾是,他的電線電纜沒能如市面上的日常用品般翻倍地漲,他的電線電纜要是能換成日本的錄像機、電視機,或者隻是臉盆熱水瓶也好。

    不過好歹,他把兩個倉庫裡的貨色賣了個好價,幾乎是接近最高價賣的,賣了後想去小雷家提貨,小雷家的倉庫也空了,沒貨可提。

    他心裡那個難受。

    若是沒老王坑煤礦那一出,他要是手頭還是有那麼幾十萬的錢在,他一早多進些貨色話,這回肯定賺得都不相信了。

     但現在既然沒生意可做,又回到老家沒貨色可進,他便開始處理老王的事。

    老王東北的貨色全沒了,可在老家還有家産,甚至還有那個一個校辦工廠,不知現在怎樣。

    楊巡現在有閑暇,也不用再擔心欠債,他可以放緩一下自己的腳步,稍作停頓,着手收拾前面的殘局。

     當然,楊巡這才單獨将這回的大起大落跟他媽說了一下。

    楊母驚得隻會一邊流淚,一邊拿拳頭捶自己的腿。

    等楊巡說明不跟家裡說的原因,楊母斥道:“你以為你翅膀硬了?你以為你媽是個經不起風雨的?雖說你有本事獨立應付,可你……罷了罷了,你的考慮也有道理。

    隻苦了你。

    ” “媽,這個家還是你當家,可外面的事,全部我來。

    你以後好好享福。

    ” 楊母歎道:“好吧,以後弟妹們的事還是你扛着。

    媽隻管你們吃飽穿暖,管你們一個個結婚了,我就功德圓滿了。

    我先張羅你的婚事吧,你年紀上杠了,趁這幾天在,我跟親家見個面,說說你們結婚的事。

    ” 楊巡一時無語,好一會兒才道:“小戴……失蹤了。

    ”他不願提起戴嬌鳳跟了别人的事,連跟媽都不說。

     楊母大驚,看着兒子失落的臉,又點點頭,起身道:“我去看看田螺,等下給你做幹燒田螺吃。

    ”也不發表任何對戴嬌鳳的意見,便悄悄離開。

    自己兒子的心,她還能不清楚。

    她就别往兒子心口再捅刀子啦。

    她充分相信兒子的智力,經此一事,以後不會再迷上個水性楊花的輕佻女人。

    這等教訓,簡直是一輩子不會忘記,不需她再替兒子總結提醒。

     楊巡對着北窗蔥綠的修竹發了會兒愣,卻又覺得心裡輕松,跟媽把所有的事說出來,似乎是去掉了他心中最後一個包袱。

    他很感謝媽什麼都沒說,沒跟以前一樣地鄙視戴嬌鳳,他也不願,即使他親眼看見戴嬌鳳與别的男人在一起,而那個男人的企圖是那麼明确,可他還是不願把戴嬌鳳往壞裡想。

    他們曾經有過多麼美好的小日子,曾經也艱苦地住在倉庫邊小屋子裡相依為命過,他相信戴嬌鳳是愛他的,岀問題的原因肯定在于戴家父母兄弟,戴嬌鳳沒主見,誤聽了他們的話。

    不過,他還是不想把緣由向媽透底,媽一向不喜歡戴嬌鳳,現在嘴裡雖然不說,不定心裡會怎麼想呢。

     楊母雖然手頭做着事,可一顆心兩隻眼睛卻全留意在兒子那兒。

    看到兒子發了會兒傻後,上樓換了短袖長褲下來,又進去廁所,似乎要出門的樣子。

    她候着兒子出來,就追着問:“老大,你去哪兒?”她可真怕兒子去戴家,沒個完。

     “去老王家看看。

    媽,晚飯别等我。

    ” “讨債去?這當兒去,别逼出人命。

    ” “我想逼也晚了。

    又不是我一個人損失,那麼多老鄉損失慘重,他們早都找老王家算帳了,還等我現在來?估計老王家肯定搬了。

    我去看看老王那家校辦廠在不在。

    ” “你都一年沒來幾次的,就是要了校辦廠也沒辦法啊。

    何況那房子還是人家學校的吧?” “我去看看設備,搬了設備來也好。

    這回去小雷家,登峰廠正明廠長跟我說起想做配套産品,遍地開花建小廠,讓我幫他留意着點,哪兒有好機會。

    如果老王的校辦廠還在,我端給正明廠長去,也算是還個人情。

    不過老王那些腳踏沖床不值幾個錢,可能也早被人瓜分了,我主要是去找以前給老王做模具的師傅,正明廠長缺的是師傅。

    ” “這話是正經。

    别喝多了回來,晚上還得做作業。

    ” 楊巡答應着,告别忙忙碌碌的老娘出去。

    看兒子騎上摩托車遠去,楊母卻反而放下手中的活計,坐在竈間闆凳上默默垂淚。

    剛才她都沒太撫慰老大,并不是她心腸硬,兒子出事,她做娘的怎能不心疼。

    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丈夫去得早,她一個人拉扯四個兒女,太艱苦。

    她不得不逼着大兒子小小年紀闖世界,幫她一起扛起這個家。

    她不能讓大兒子在她的疼惜下變得軟弱。

    她知道老大的委屈,為了養家不得不辍學,最先賣饅頭時候沒自行車,沒幾天肩膀就挑岀老繭。

    不說别的,大兒子硬是比下面已經發育的老二老三長得矮,那是因為老大吃的苦最多,吃的飯菜卻是最差。

    她現在回想起來,有些後悔當初慢待戴嬌鳳,當初若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憑老大過幾天爽心日子該多好,她不該還擠迫着戴嬌鳳以逼兒子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好歹也讓老大享幾天福。

    她現在隻有在心底暗暗發誓,往後一定要替兒子物色個最好的對象。

     雷東寶倒是沒想到楊巡是個有不錯良心的人,聽着楊巡和正明一起跟他介紹辦配套電器開關廠的事,再聽楊巡說起他在這兩天說服兩個在大集體廠工作的制模老師傅和電工師傅心甘情願來小雷家落戶,還有正明如今能照着宋運輝的思路,輕車熟路地給出預算報告,他大筆一揮,答應實施。

     這是他參觀了大丘莊,回來火車上想出的主意。

    在一頓忙碌,送小雷家子弟上了大學後,他開始推行他的計劃。

    他想,一個村子就跟一個大家子一樣,下面小的們如果都隻知道伸着手問他這個家長要錢要物,勢必不懂錢糧艱難,隻知道獅子大開口。

    他不給的話,小的們還有怨氣。

    不如他放權,讓他們自己支配這些年掙的利潤。

    他們掙多,也能支配得多,既可以鼓勵他們想方設法提高利潤的積極性,又可以讓他們因此知道錢來得不易,精打細算着花用。

    再說,這回漲價,現在雖然有些平靜下來,可他們還是掙了個肚兒圓,差不多把銀行的貸款還了。

    正好可以放手讓下面幾個廠自主決定究竟因地制宜地上什麼項目。

    他呢?他瞪大眼睛管着他們不許耍滑,而且,他當然會幫他們從銀行解決資金問題,他又不會丢下他們不管,他還是這個大家子的大家長。

     他這個主意拿出來,雷士根第一個反對。

    雷士根覺得這樣放權太多,哪天又會岀老書記這樣的問題。

    雷東寶說雷士根算得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