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 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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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得含着笑跳下去,還得替領導把火扇得旺盛,換你你願意嗎?你從進廠門起就比我們幸運,你有人推薦,你一來就住三樓,你不用勞動一天,你被水書記重點培養,可我呢?我就好像是個陪讀,處處襯托你的光彩。

    有你這樣同屆進廠的人光輝地站在前面,為了不讓自己太落魄,當有人扔來一個機會,無論機會是火是冰,我都得接着做好。

    你說哪來的公平?闵看我伺候水書記他看不起,闵自己回家伺候老婆怎麼就不是低三下四……” 宋運輝心說這不是指着和尚罵賊秃嗎,不得不打斷:“闵還不知道上位不上位呢,你急什麼。

    即使上位,你也還有兩年好日子。

    再說了,不行就去海南深圳嘛。

    連廣州現在出差都不用太在乎全國糧票。

    ” “是啊,别鼠目寸光以為在金州做個土皇帝,大家都得聽他的,天下大着呢,也不出門看看市面。

    ” 宋運輝奇道:“你火氣那麼大幹什麼,闵這不還沒上位嘛,誰知道他兩年後又什麼态度。

    坐到正位置上,說不定他主意也會變。

    ” 虞山卿又是冷笑:“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眼看着兩年後的勢頭是他姓闵的,眼看總廠副廠長的任命一定下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已緊緊團結到闵廠長周圍,拍馬屁趁早?你當然還可以超然幾天,你的産銷都是被你自己捏着,我呢,多少人想捏死我向闵邀功,闵都不需出手。

    這是大勢,即使水書記還在位,他也隻能眼開眼閉了。

    但你的好日子也不會長,絕不可能讓你安閑到兩年後。

    ” 宋運輝又悟,一時看着虞山卿無語。

    看來,虞山卿已經吃到闵周圍新一代勢力的苦頭了。

    被虞山卿一說,宋運輝才明白其中利害,看來虞山卿說得有理。

    那麼,既然水書記都已經要眼開眼閉,他嶽父程廠長,自然就更無能為力。

    他的好日子,怕也等不到兩年後。

    但是,虞山卿既然能依附水書記,難道就不能依附闵?依附誰還不是一樣? 宋運輝看看虞山卿财大氣粗的裝扮,心說,一個,可能已經插不進去,闵周圍本來就有一幫親信;另一個,可能虞山卿也不屑吧。

    天下,又不是隻有金州頭頂那麼小小一塊,虞山卿這一年下來,已夠資本。

    但是他自己呢?如果闵上台後開始收拾他,不,可能還得牽累上他嶽父,他到時該怎麼做? 看來,他當初為了出口科的位置,做事還是欠了思量。

     他真不知道,到金州那麼幾年都做了些啥,除了頭上一頂處級幹部帽子,可家徒四壁,位置岌岌可危,他連虞山卿都不如,虞山卿起碼務實,他卻馬屁也拍了小心也賠了,到最後卻隻得來個虛名。

    他這幾年,走錯了嗎? 虞山卿不動聲色地看着宋運輝思考,心說這人雖然聰明,可終究是嫩了點,經驗不足,竟然沒考慮到他說的這些。

    不過,這話他今天不說,等宋運輝回到家裡,程廠長也已經會考慮到,這種廠子弟的女婿,就這麼占便宜。

    可有人就是這麼幸運。

     虞山卿等宋運輝考慮會兒,才敲敲桌子道:“有筆生意,參數比一車間的高些,比新車間的低些,隻能新車間降格來做,我一直猶豫。

    可那價格不錯,量又大,不接可惜。

    你看,你春節前能不能親自上陣調整一下參數,幫我趕出這批貨?你的辛苦費,我會提議買家支付。

    這個數……” 宋運輝看着虞山卿手指在桌面畫下的數字,心中一擰,這都夠他兩年的工資,真是巨大誘惑。

    換作一天前,他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但是今天,他看看衣光頸亮的虞山卿,一時沒法吱聲。

     虞山卿料到宋運輝心中鬥争的激烈,沒步步緊逼,卻狀似無意地說了句:“快過年了啊,沒辦法,每年都有那麼多婚禮要參加,這一個金州,你說哪來那麼多結婚的。

    你更不得了,新車間工人結婚都個個邀請你,夠把你撕成肉松。

    呵呵。

    禮金準備了嗎?” 宋運輝搖搖頭,已經無法忍耐小小車廂的窒息,起身急促道:“對不起,我上個洗手間。

    ” 虞山卿微笑點頭,掏出一隻式樣漂亮地打火機“叮”一聲點燃一枝雪白健牌香煙,斜睨着奪門而出的宋運輝背影笑得意味深長。

     然而,宋運輝在走廊吹了十分鐘風後回來,給虞山卿的回答是拒絕。

    這個答案,多少也在虞山卿意料當中,一次引誘就能讓這個年輕又前程大好的得意少年低頭,那宋運輝也太不成材了點。

    不過,兩年,随着闵上台動作,随着宋運輝開始吃苦頭,他還有機會。

     “算了,今天這話你當沒聽見,我當沒說。

    早知道你不是個貪小的人。

    不過你也看開一些,有些事大勢所趨,别死認劉總工的軌迹一條路走到死啦,時代已經不一樣,老弟。

    記着,兩年内,我總是在這兒的。

    ” 宋運輝心裡很矛盾,可依然堅持微笑道:“明白。

    ”他雖然拒絕了,可心裡并不輕松,于是就不把虞山卿這邊的一條路塞死。

     虞山卿吐出一口煙圈,将手中白淨的煙盒遞給宋運輝,卻被宋運輝推回。

    虞山卿忍不住笑道:“你這個人,煙酒不沾,做人有個什麼趣味,他人跟你交往又有什麼趣味。

    ” 宋運輝笑笑:“幸好隻做外貿,看來也隻能做外貿。

    ” 虞山卿還是笑,忽然一拍腦袋道:“哎呀,你看我這記性,我在上海看到有鳳凰小毛毯賣,給剛出生小孩子用正好,也給你帶了一條,差點忘記交給你。

    ” 宋運輝看虞山卿果然從包裡拉出兩條漂亮毛毯,一條給他,忙笑道:“怎麼好意思。

    ” 虞山卿把毛毯往宋運輝懷裡一塞,道:“有什麼不好意思。

    我們兩個,一起進廠就是緣分,旗鼓相當還是緣分,以後被闵一起發落,依然是緣分。

    呵呵,孩子也差不多時日出生,更是緣分。

    以前雖然為了争奪機會我們有明争暗鬥,不過那些都是過去式啦。

    為了這幾世修來的緣分,我買嬰兒用品時候怎麼能不想到你孩子?拿着,别客氣,我這不是放長線釣大魚。

    ” 聽虞山卿這麼說,宋運輝當然不便再推辭。

    下一站有别人進來,兩人就不便再肆無忌憚談金州的事,一起聊些老外如何暴發戶如何,一路時間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