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願被拐賣的卓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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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回頭,要看那小獸有沒有從樹影濃密處現身出來。

    其實她知道,小獸不在身後,而在心頭。

    林子下方,傳來夥伴們的談笑聲,還有一個人喊她的名字:“卓瑪丨” 她沒有答應,停在一眼泉水邊上,從一汪清水裡看着自己。

    以水為鏡,從那張汗涔涔的臉上也看不出心裡有什麼空落落的地方。

    女伴們叽叽喳喳地走遠了。

    她加快了腳步,不是一定要追趕上女伴們,再晚,收蕨薹的小卡車就要開走了。

    但她在路上還是耽掏了一些時候。

    她在路上遇到了喜歡她的一個小夥子。

     剛剛走上公路,她就看見那個小夥子聳着肩膀,搖晃着身子走在前面。

    小夥子們無所事事,在山上盜伐一兩棵木頭,賣幾百塊錢。

    在鎮上的小飯館裡把自己灌醉,然後,就這樣端着肩膀在路上晃蕩。

    這是故意擺出來的樣子,小夥子們自己喜歡這種樣子,而且互相模仿。

    這是喝醉了酒的樣子,顯示出一種滿不在乎的态度樣子。

    但他們怎麼能對什麼都滿不在乎呢?比如,當他們面對卓瑪這樣身材誘人的姑娘。

    這個人一直懶洋洋地走在她前面,意識到身後林子裡鑽出來采蕨薹的卓瑪姑娘時,他把腳步放得更慢了。

    雖然心裡着急,但卓瑪也随之放慢了步子。

    但是,那家夥的步子更慢了。

    于是,卓瑪緊了緊背在身上的背簍,在道路寬闊一些的地方,加快了腳步要超過他。

     這時是中午稍過一點,當頂的太陽略略偏向西方,背上的蕨薹散發出一股熱烘烘的略帶苦澀的清香氣息。

    卓瑪低下頭,急急往前走,沒看那個人,隻看到自己的影子和那個人的影子并排了,然後,自己的影子又稍稍冒到了前面。

     這時,那人開口了嗨! 卓瑪就有些挪不動腳步了。

     小夥子從懷裡掏出了一大把糖,他拉開她長袍的前襟,把那一把糖塞進了她的懷裡。

    他有些羞怯地避開了她的眼睛,但手還停留在抱子裡,放下糖果後,有意無意地碰觸到了她的乳房。

     卓瑪姑娘有些誇張地一聲驚呼,那隻手就從她袍子裡縮了回來,卓瑪卻又咯略地笑了。

    小夥子受到這笑聲的鼓勵,手又直奔她的胸脯而去,但卓瑪笑着跑到前面去了。

    兩個人這樣追逐一陣,看見收蕨菜的小卡車停在溪邊樹冠巨大的栎樹下面,小夥子就停下腳步了,他在身後大聲說:“晚上,記住晚上。

    ” 來到流動收購點跟前,站在濃密的樹蔭下,胸脯上火焰掠過般的灼熱慢慢消退了。

    先到的女人們正在說些愚蠢的話來讓老闆高興。

    比如對着裝在車上的台秤,說那是一隻鐘,不是一杆秤之類的瘋話。

    隻要老闆笑着說一句“你們這些傻婆娘”,她們就瘋瘋癫癫地笑起來,然後回罵你這個黑心老闆。

     “我黑心?遇到黑心的家夥把你們都弄去賣了!” “賣人?!” 老闆作―個怪相,“不說了,不說了,要是有人真被人拐了,人家還疑心到我頭上!我可是正經的生意人哪丨” 這下,機村的女人們就真是炸鍋了。

    不光是林子裡越來越多的東西可以買賣,連人都是可以買賣的。

     卓瑪說話了。

    她說:“那就把他們賣了!” “他們?” “偷砍樹的男人們,有了錢就在鎮上喝光的男人們!” 她一說出這話,就好像她真的把那些讨厭的家夥都賣掉了一樣。

    好些人都從她身邊躲開了。

     隻有老闆重重地拍拍她的屁股:“屁,誰買男人?人家要的是肉嘟嘟的女人。

    ” 說笑之間,老闆就付了錢,把蕨薹裝進冷氣嗖嗖的櫃子裡,約了明天的時間,開車走了。

    女人們又在樹蔭下坐了一陣。

    那個男人一離開,女人們就安靜下來了。

    最後,還是卓瑪開了口:“你們說,真有人要買女人嗎?” 沒有人答話,坐着的人深深地彎下腰,把腦袋抵在膝蓋上搖晃着身子,和卓瑪一起站着的人都皺起眉頭看着遠方。

    遠方不遠,三四列青翠山梁重疊在天空下。

    在最淡遠的那列山梁那裡,天空上停着幾朵光閃閃的雲團,視野在那裡就終止了。

    卓瑪去過那道山梁,下面山谷裡,就是離村子三十多裡的鎮子——過去的公社,今天的鄉。

    從山上望下去,鎮子無非就是簇擁在公路兩旁的一些房子。

    一面紅旗在鎮子中央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