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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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上氣不接下氣地朝後翻了一個跟頭。

    跟着托馬斯一道操練的還有六個德國人,一個挪威人,一個意大利人,一個烏克蘭人和兩個印度人,那兩個印度人在翻跟頭的時候還纏着頭巾。

    他們的教規可嚴呐。

     比塞朗上士穿了一套德國空軍制服。

    他已經五十四歲了,一張瘦削蒼白的臉象一堆幹柴,動辄就火冒三丈。

    他一張嘴就要把人吓一大跳,一張豹子嘴滿口牙齒都補上了灰黑色的鋅。

    比塞朗上士總是沒時間閉上他那張大嘴,白天要張開罵人,夜裡要張開打鼾。

    比塞朗兩年前死了老婆,留下一個正值豆蔻年華如花似玉的女兒,比塞朗的工作地點在帝國首都柏林西北面約九十五公裡的跳傘訓練場。

    最令比塞朗上士氣惱的就是他要訓練的人,都是些高深莫測的看不透摸不準的家夥,也不知道這些家夥究竟接受了什麼樣的任務。

    既有德國人,也有外國人,都是些讨厭的便衣人員。

     “前滾翻!”又名讓·列布朗,又名皮埃爾·于内貝爾,又名歐根·威爾特力的托馬斯·列文朝前翻了個跟頭,當時的記錄上寫的時間是一九四三年二月三日。

    那天天氣很冷,布蘭登邊界地區上面的天空就像一塊灰布那麼陰沉。

    天空中不停地轟響着飛得很低的教練機的馬達聲。

     托馬斯·列文,這個和平主義者,這個熱愛生活、口味很高的烹調大師,這個崇拜女性、厭惡軍服,對諜報工作恨之入骨的人,現在又決定為一家保密局工作了,他同維爾特上校一起乘車到了巴黎的路德契亞飯店。

    他在那兒見到了德國諜報局神秘莫測的人物卡納裡斯海軍上将。

    托馬斯·列文知道要是再把他交給蓋世太保的話,那他不出一個月就得死在那兒。

    盡管如此,當着白發蒼蒼的海軍上将他仍然不放棄自己立身行事的原則。

    “卡納裡斯先生,我将為您工作,這是因為别無他路可走了。

    不過我請你們考慮考慮。

    我不會去殺人的,我不威脅任何人,我不會去恐吓、折磨、綁架任何人。

    要是您一定要指派我去完成這類任務,那我甯可再回到佛赫林蔭道去。

    ”海軍上将神色憂郁地搖了搖頭說:“列文先生,我想派您去完成的任務,其宗旨是制止流血,挽救人的生命。

    在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内。

    ”他提高了嗓音說:“去救德國人的生命,去救法國人的生命。

    不知您是否樂意去完成這樣的一種使命?” “挽救人的生命,這是我永遠樂意為之的事情。

    我救人的時候是不問其國籍或者宗教信仰的。

    ” “您的任務是同一些危險的法國遊擊隊作鬥争。

    有人彙報說一支新建立的強大的抵抗組織正在力圖與倫敦取得聯系。

    我們都知道,英國陸軍部在支持法國的抵抗組織。

    這些組織大多數都是受陸軍部領導的。

    您要去找這支遊擊隊目前還需要一台發報機和一本密碼。

    您的任務是把這兩樣東西給他們送去,列文先生。

    ” “呵呵。

    ”托馬斯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

    “您的英語和法語都講得很流利。

    您在英國住過好幾年。

    您将以英國軍官的身份跳傘降落到遊擊隊活動的地區把發報機帶去。

    這是一台特殊的發報機。

    ” “呵呵。

    ”托馬斯意味深長地又一次應了一聲。

     “前滾翻!”比塞朗吼叫着。

    十二個穿着污迹斑斑的訓練服在體操房泥地上摸爬滾打的人,四天前才成為這個火暴性子的上士訓斥的對象。

    “後滾翻!”托馬斯已經汗流浃背了,他周身的骨頭都痛得好象要斷了似的,他咬着牙又朝後翻了過去。

    他旁邊的那兩個印度人在翻跟頭的時候纏頭巾都落了下來蓋住了眼睛。

    你們這些狗雜種,托馬斯在心裡罵道。

    我是迫不得已,而你們呢?你們是自願找上門來的,你們這些賤貨!“好,停止滾翻!起立,開步走!到秋千邊上去!快點,你們這些懶鬼,還不快點!”于是這十二個人又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始去爬竿,這些竿子從地面伸向體操房的房頂,足足有五米多高。

    “蕩起來!你們這些吃飽了飯就隻知道睡覺的懶豬,還不快給我蕩起來!” “老子要打死他。

    ”那個挪威的叛徒在爬秋千的時候對旁邊的托馬斯悄聲說:“我發誓要幹掉這個可惡的家夥!太折磨人了!簡直沒把人當人!” 德國人占領了馬賽。

    桑塔怎麼樣了?她還活着嗎?她被放逐了嗎?被抓起來了嗎?或許同他一樣,也在受殘酷的刑罰的熬煎?每當托馬斯被這些惡夢驚醒,便再難入睡。

    他躺在煩人的營房裡房間裡住了六個人,有的鼾聲如雷,有的在呻吟。

    桑塔啊,我們本來正想一同到瑞士去享享太平日子,天呐! 那個脾氣暴烈的比塞朗上士還在無情地訓練着他手下的十二個人。

    地面訓練結束後,又開始轉到寒冷的戶外訓練,學員的身上要紮一個張開來的降落傘。

    地上放一台安裝在坐盤上的飛機馬達。

    馬達發動後,一股強大的旋風馬上就鼓脹了系在學員身上的降落傘。

    被鼓脹了的降落傘便拖着學員擦着地面飄。

    訓練下來,人人身上都是青一塊紅一塊的。

    身上有許多地方都擦傷了,膝蓋腫起來了,關節扭傷了。

    然後又叫他們從一個仿造的很高的飛機艙門裡往下跳,下面由四個學員拉着毯子接住跳下來的人。

     在實習跳傘的頭天晚上,他叫大家都寫遺囑,寫完之後還要裝在信封裡封上口。

    就寝之前所有的學員還得把自己的東西都打上包捆好。

    比塞朗說:“要是明天你們摔死了我們好把你們的東西寄給你們的家裡人。

    ”比塞朗自以為這是一套心理戰術,看看到底誰的膽子大,誰的膽子小。

    結果呢?除了一個之外,全都吓癱了。

    比塞朗大發雷霆:“喂,七号,您的遺囑呢?”托馬斯溫馴得象小羊羔一樣地回答說:“我不需要遺囑。

    一個被您訓練過的人,上士先生,跳傘時決不會出問題的!” 第二天比塞朗上士終究還是做出了他沒有資格做的事情。

    早上九點,他同這個小組的十二人一道登上了一架老掉牙的JU52型飛機,飛到預定跳傘地點時高度是兩百米。

    這十二個背上的拉線都系在繩勾上,他們排成一行站在機艙裡。

    比塞朗高聲吼叫道:“準備跳傘!”一号是那個意大利人。

    他朝前跨了一步。

    比塞朗推了他一下,那個人張開雙臂跳了下去。

    接着是二号、三号。

    托馬斯想,我的嘴唇怎麼這麼幹呢?我會不會摔死?真怪,我現在怎麼突然想吃鵝肝呢?呵,為什麼不讓我留在桑塔身邊呀。

    輪到六号了,那個烏克蘭人。

    他突然朝後退縮,背擠在托馬斯胸膛上,驚慌失措地叫道:“不!不!不!”膽小鬼,典型的膽小鬼。

    托馬斯心想。

    訓練制度上寫得明明白白,不得強迫任何人跳傘,兩次飛行中拒絕跳傘即作為自動退出訓練來處理。

    可是,阿多爾夫·比塞朗上士才不管你是什麼規章制度咧。

    他咆哮起來:“你這個膽小鬼!你還不快給老子……”他邊罵邊抓住那個渾身發抖的烏克蘭人朝前一推,又擡腳往他屁股上狠狠地一蹬。

    那個烏克蘭人哇呀一聲凄厲的呼喊便消失在空中了。

    托馬斯正在為眼前粗暴的行為感到震怒,隻覺得一隻鐵鉗般的後掌在他背後猛地朝前一推,還沒來得及細想,屁股上也被踢了一腳。

    他一個踉跄就跌出艙門,跌入茫茫的虛空。

     托馬斯有生以來第一次跳傘跳得不錯,其他人也都安然無恙地跳下來了,隻有那個烏克蘭人摔斷了一條腿。

    因為骨折和神經受到驚吓被送進了野戰醫院。

    這天下午他們在訓練收傘,這個小組的人鬼鬼祟祟地開始議論起來。

    那個挪威人極力主張集體謀殺。

    比塞朗正在睡覺,他住在一個專門的單人房間,離他們的集體營房不遠。

    那幾個德國人主張上書空軍基地指揮部告比塞朗的狀,并且主張大家不執行他的命令。

    那個意大利人和那兩個印度人提議把比塞朗打個半死,但不要真的打死。

    上面追查下來,全都被抓起來。

    正因為全都被抓起來,所以沒人會受處罰。

     “象你們這樣搞法結果如何呢?比塞朗還要升官,我們得蹲禁閉,誰也脫不了手。

    ”托馬斯說。

    那個挪威人咬牙切齒地罵道:“可是這個狗雜種,這個該死的混賬!那我們該拿他怎麼辦?” “我已經考慮過了。

    ”托馬斯平心靜氣地回答說:“我們邀請他去吃一頓。

    ” 人們在回憶往事的時候,至今還常常談起一九四三年二月二十六日維特斯托克的弗裡德利希·奧内若爾格老闆的餐館裡吃的那頓飯。

    比塞朗上士漂亮的女兒埃爾弗裡德·比塞朗就在那個餐館裡當招待,托馬斯在一個小雜貨店裡找到了一些他需要的小東西。

    幹蘑菇、葡萄幹、蜜餞柑橘皮和蜜餞檸檬皮。

    滿頭金發的埃爾弗裡德幫托馬斯做牛肉泥的時候總是罵她的父親:“這個死老漢,其實根本不值得去費那麼多的精力!這個傻老頭真讨厭,就知道打仗打仗打仗!一天到晚見人就吹噓他如何英勇如何果敢。

    别人都是膽小鬼,隻有他才是英雄!” “埃爾弗裡德。

    ”托馬斯問:“令堂愛不愛聽令尊講他扛槍打天下的英雄曆史?”埃爾弗裡德忍不住笑了起來。

    “您問的是我媽媽?她呀,隻要老頭一提起話頭她就要跑出房間去。

    媽媽總是說你想扛槍就到希臘去打吧,别在家裡打!” “是呀!”托馬斯嚴肅地說:“所以您的爸爸就變成了他今天這個脾氣,又兇又惡。

    ” “為什麼呢?” “因為沒有人聽他講話。

    沒有人欣賞過他,誇獎過他。

    沒有人愛過他……”埃爾弗裡德離托馬斯那麼近,仰着頭。

    她張開了嘴唇等着托馬斯去吻她。

    托馬斯終于禁不住吻了她好一會兒。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男人。

    ”她輕輕地說:“我們兩個,要是我們倆能在一塊兒就好了,你真是太好了。

    我太喜歡你了。

    你評論我家老頭的話,還沒有誰像你這樣對我講過。

    ” “對他好一些吧,别太兇。

    ”托馬斯說:“行嗎?多聽聽他講話。

    你要是能辦到這點,營房裡好多人都會感激你的。

    ”埃爾弗裡德哭了,她吻了吻托馬斯。

    當這個十七歲的姑娘吻他的時候他心裡卻想我在吻别人的時候就好象在吻你,桑塔。

    我的上帝,我是多麼愛你,桑塔…… 席間,托馬斯向阿多爾夫·比塞朗上士緻了祝酒詞。

    他在祝詞結束時說道:“……正因為如此我們要向您表示感謝,尊敬的上士先生。

    感謝您以您鐵面無私的嚴厲、自我犧牲的精神和無微不至的關懷,甚至在不得已時還不惜借肋拳打腳踢來幫助我們戰勝内心的膽怯。

    ”比塞朗激動得熱淚盈眶,他站起身來緻了答詞:“非常尊敬的先生們,我确實沒有想到我的生活中還會有這麼美好的時刻……” 當比塞朗上士第二天到訓練場來叫大夥的時候與以前已經判若兩人了。

    他沒再像狗熊那樣咆哮,而是彬彬有禮地說道:“先生們,謝謝你們昨天晚上的盛情款待,現在請你們随我一道去登機。

    抱歉的是我們還得再練習一會兒跳傘。

    ” 二月二十七日晚,托馬斯從訓練場回到住地的時候,有個士兵叫住了他:“喂!” “什麼事兒?” “你很像巴斯蒂安給我說的那個人。

    ”托馬斯心裡一震:“巴斯蒂安?” “你是不是叫皮埃爾·于内貝爾?” “是的,就是我……你還知不知道,你還知不知道一個叫桑塔·泰西爾的女人?” “泰西爾?沒聽說。

    我隻認識這個巴斯蒂安·法布爾。

    他給了我三個金币,叫我帶這封信。

    我得走了,我們的中士過來了……”托馬斯拿着信封在一塊土堆上坐下來。

    天已經黃昏了,冷飕飕。

    他用顫抖的手撕開信封,抽出信箋讀了起來。

     馬賽,一九四三年二月五日 親愛的皮埃爾老朋友! 我簡直不知道這封信該怎麼下筆,說不定我寫這幾句話你看也不會看就直接看後面的内容了。

    這幾個星期我都是東遊西蕩沒有個定處。

    我碰上了雙肩挑的夥計,他既給抵抗組織工作又在為德國人辦事。

    他從巴黎那兒得知了你的情況。

    這些保安處的豬猡,我隻要逮住一個一定要親手卡死他。

    這個夥計告訴我說你現在換了一個組織。

    你是怎麼跑出來的?現在聽說你在柏林附近什麼地方學跳傘。

    我真是吓得屁滾尿流了!我的皮埃爾怎麼變成了德國的傘兵!真叫人哭笑不得啊!我在蒙彼利認識了一個德國兵,這人還可以。

    我叫他來找你。

    他要到柏林來。

    我今天把這封信交給他帶給你。

    
桑塔收到你的兩封信,可是我們沒找到給你捎信的人。

    
親愛的皮埃爾,你知道我是多麼喜歡你,正因如此我才難以提筆給你彙報你走之後這兒發生的一切。

    一月二十四日,德軍指揮部宣布老城區必須銷毀!就在這天,他們在我們那兒抓了大約六千人,其中有許多人你都認識的。

    他們又封閉了一千多家酒吧和妓院。

    你還從來沒見過這種同女士們打的肉搏戰!德國人限令我們在四個鐘頭内撤離住地。

    後來他們的爆破隊就來了。

    桑塔、馬腳(你還記得他嗎?)還有我,我們沒走。

    我們一直等到最後一刻。

    桑塔就像吸了可卡因似的,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樣子!她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幹掉秃子!就是那個但丁·維勒福特。

    還記得嗎?把你出賣給蓋世太保的就是這個千刀萬剮的臭豬猡。

    
那天晚上我們就一直在等他出來,我們知道他藏在地下室。

    桑塔說:“現在德國人在炸房子了,他非出來不可了。

    ”所以我就一直在那兒守了幾個小時。

    唉,這天晚上是個什麼景象啊!空氣中彌漫着硝煙、灰塵,房子到處都在爆炸,男人在喊,女人在叫,孩子在哭……
火光沖天,硝煙彌漫,爆炸聲此起彼伏,黑暗中一片哭喊聲……天已黑了下來,老區被燃燒的房屋映得通明。

    桑塔站在拱形門下面的陰影裡一動也不動。

    她穿了一條長長的細管褲,上身是一件皮夾克,頭發上纏了一條紅頭巾。

    她在皮夾克下面端着一挺沖鋒槍。

    她那張蒼白的臉一動不動地朝着對面那幢房子的出口,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又是一幢房子被炸塌了。

    炸飛的磚塊象雨點冰雹散落下來。

    又是一片驚叫聲、怒罵聲、雜沓的皮靴聲。

    “老天爺,桑塔。

    非走不可了!”巴斯蒂安催促着說:“德國人馬上就要到這兒來了!要是發現了我們還有武器……”桑塔默默地搖了搖頭:“你們快逃吧,我留在這兒。

    ”桑塔的聲音已經啞了,她咳嗽一下又說:“秃子還在地下室裡,我知道。

    他非出來不可,狗東西。

    我要幹掉他。

    我發過誓要幹掉他,我今天就是死也要幹掉他!”正在這時,街上傳來一片女人們的尖厲的哭叫聲。

    他倆擡頭一看,隻見一些軍人押着一群姑娘往前趕。

    這些姑娘有的還隻披了一件薄薄的晨裙,或者隻圍了一塊圍布。

    她們拼命地掙紮,拒絕被押走。

    她們不顧一切地用手抓、用拳打、用腳踢、用嘴咬。

    “這些都是約尼夫人的姑娘。

    ”馬腳說。

    這些姑娘被驅趕着從他們旁邊經過。

    狂怒的咒罵聲尖叫聲在夜空中震蕩。

    突然,巴斯蒂安叫了一聲:“在那兒!”但丁·維勒福特在對面那幢房子的門口出現了。

    同他一道出來的還有三個人。

    秃子穿了一件短皮夾克。

    他的保镖都穿着厚厚的毛衣。

    他們褲袋裡鼓鼓囊囊地揣着手槍。

    巴斯蒂安舉起了槍,可是桑塔一把就把他的槍口按下來。

    她叫道:“别開槍!你會射中那些姑娘的!”那些婦女還在同德國兵扭成一團。

    但丁·維勒福特趁機沖了出來,他躬着身子跑到一個下級軍官的身子後邊,他從這個人身後又竄到另一個人的身後。

    總是讓一個德國人或者一個姑娘擋住自己不使桑塔有機會開槍。

    他給那個保安處的軍人亮了亮巴黎保安處艾歇爾旗隊長簽過字的身份證。

    然後他又對那個下級軍官說了幾句什麼,朝桑塔、巴斯蒂安和馬腳站着的那個拱形門指了指。

    這時候桑塔從皮夾克下面端出沖鋒槍,她把子彈推上膛端起來瞄準,可是她又猶豫了。

    因為還有幾個姑娘站在射擊範圍之内。

    這幾秒猶豫的代價就太大了。

    維勒福特躲在一個姑娘身後獰笑着舉起手槍,嘩嘩地把一梭子彈全倒空了。

    桑塔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倒在又髒又濕的土地上。

    血,如注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