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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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了,他隻能是自慚形穢,自動離婚的。

    如此之想,又忍耐不住,自個兒手在下邊又動彈,不覺流些許東西出來。

    方畢,周敏收拾了筆紙進來,兩人自然又沒了話。

    各自熄燈睡覺。

    婦人有個毛病,喜歡脫得赤條條地睡覺,且要貓一樣地蜷了雙腿偎在男人懷裡才能睡着。

    先前是周敏提出這樣睡覺太累,各人睡各人的被筒好,她死不同意,現在卻主動鋪好了兩個被筒。

    唐宛兒睡到迷迷糊糊将入夢境,卻一下子驚了,原來是周敏從那個被筒鑽了過來,她立即就打開他的手,說:我困了!受了打擊的周敏就停止動作,賭氣回到自己被筒,卻睡不下,坐起來唉聲歎氣。

    唐宛兒隻是不理。

    周敏就拉了燈、将枕邊的一本書摔在地上,後來竟哽哽咽咽哭起來了。

    唐宛兒越發反感,說:神經病,半夜三更哭什麼?周敏說:我好心煩,你不是安慰我,倒也跟我怄氣。

    常言說,家是避風港,可我這破船爛舟回到港來卻又是風吹浪打。

    唐宛兒說:咱這算什麼家?!女人憑的男子漢,我把一份安安穩穩的日子丢了,孩子、名譽、工作全丢了,跟着你出來,可出來了就這麼流浪,過了今日不知明日怎麼過,前頭路一滿黑着,這還是個家嗎?何況每日旁人下眼瞧看,那天汪希眠老婆當衆奚落着我,也不見你放一個響屁兒出來!我不安慰你?這些天來,你哪日不是早出晚歸,撇了我一個人整天整天說不得一句話的,誰又來念惜了我?!周敏說:正是替你着想,我一個人把天大的難處自個頂了,你倒怨我。

    唐宛兒說:什麼大不了的事,現在是文化人了,好不自在的。

    周敏就把那篇文章惹了是非的事如此這般地叙了一遍,說:要是在潼關縣城,我會叫哥兒兄弟去揍那姓景的一頓出氣,可這裡的文化圈内不興這套手段。

    能到雜志社去,咱是多虧了莊老師的幫助,可出了事情,他卻沒兩肋插刀的勁兒了。

    他現在要堅持不是談戀愛,想兩頭落好;而姓景的卻不是省油的燈,若再給他施加壓力,莊老師怕要說所寫的都不真實。

     那麼,成我事的是他,将來敗我事的也許還是他。

    唐宛兒聽了,倒緊張起來,下床倒了一杯水給周敏,瞧他也真的比往日瘦了。

    周敏就抱她在懷裡,她卻又反感起來,心下閃動:這倒也好,他真在西京文壇上無法立腳混下去,她就更有了機會和莊之蝶在一處。

    便掙脫身子回躺在自己被窩,說:你也不要錯怪了莊老師,他怕也有他的難處。

    周敏說:盼他不會出賣了我。

    可我也作想了,得給我留個後路。

    唐宛兒說:留什麼後路?周敏說:目前就依了他說的,隻承認寫的都是實情,但不是實指一人,是綜合概括的。

    若是莊老師站在了景的一邊,說我寫的不真實,我就得要說材料全是他提供的,有采訪本為證,我隻是以記錄照實寫罷了。

    唐宛兒說:你哪裡采訪過他?還不盡是道聽途說。

    周敏說:這我有辦法。

    唐宛兒沒有說話,把燈拉了睡在被窩裡心裡撲騰撲騰地跳。

     翌日清早,周敏起來急急又去了雜志社。

    唐宛兒趕忙打開電視機。

    她知道昨晚的新聞隔日早晨還要再播一次,果然又有了莊之蝶的鏡頭出來,用心記住了會議在南門外古都飯店召開,便光頭整臉收拾一番,去了古都飯店。

    飯店的大門口果然挂滿了各種彩旗。

    從樓頂直垂下來一條巨大紅綢标語,上面書寫了熱烈慶賀市xx屆人民代表大會在我店隆重召開!但大門卻關着;有四五個佩戴了治安袖章的人守在旁邊的小門處,不許非會議人員進去。

    隔着鐵栅欄,院子裡停放了一溜小車,剛剛吃畢午飯在院中散步的代表,一邊用牙簽剔牙,一邊去門房邊的小屋裡憑票領取香煙。

    栅欄外卻湧着一群人,亂糟糟地嚷什麼。

    唐宛兒喜歡看熱鬧,往前擠了擠,腳上的高跟皮鞋就被誰的腳踩髒了,才一臉不高興地掏了手紙去揩,便見緊靠栅欄處是三個頭發粘膩的婦女和一個粗糙男人,男人雙手高舉了一張白紙,上面寫着:請人民代表為我伸冤,下邊密密麻麻的小字,大略寫了冤情。

    三個婦女撲通通就跪下去,喊:我們要見市長!我們要見市長!聲淚俱下。

    幾位戴治安袖章的人過來拉,婦女抓了栅欄不松手,那衣服就擁起來,露出黑兮兮的肚皮和幹癟的xx頭,說:市長為什麼不見我們?當官的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給老婆抱娃去!你要再拉,我一頭撞死在這裡!戴袖章的人就不拉了,說句:那你就胡鬧吧,看你能鬧出什麼來?!站到一邊抽煙去。

    唐宛兒立在旁邊看了一會,見瞧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許多男人不看那婦女倒看她,知道自己與這三個婦人在一處,醜的越發醜,美的更美了,偏不害羞,将臉面平靜,目往高處視,随後就擺柳腰兒向小門進去。

    守門人似乎不擋她,她已經走進三步了,卻又被喊住,問:同志,你的代表證?唐宛兒說:我不是代表,我找莊之蝶的!那人說:實在抱歉,大會制度是不能讓一個非會議人員進去的,你要找莊之蝶,我讓人叫他出來見你。

    就對院中一人說見了莊之蝶告訴他門口有人找,果然不一會兒莊之蝶就出來了,喜歡地說:啊,你怎麼來啦?唐宛兒說:快讓我進去,我有話對你說的。

    莊之蝶便給門衛說了,領了唐宛兒到院中,卻說:你太豔麗,我先上去。

    七零三房間,記住,不要走錯了。

    頭也不回進樓去了。

     唐宛兒随後到了七零三房間,莊之蝶一下子關了門,就把婦人抱起來。

    婦人乖覺,任他抱了,且雙腿交合在他腰際,雙手攀了他脖頸,竟如安坐在莊之蝶的雙手上。

    婦人說:瞧你剛才那個小心樣子,現在就這麼瘋了!莊之蝶隻是嘿嘿笑,說:我好不想你,昨兒晚上還夢到了你,你猜怎麼着,我背你上山,背了一夜。

    婦人說:那真不怕累死了你!莊之蝶就把婦人放在床上,揉着如揉一團軟面。

    婦女笑得咯兒咯兒喘,突然說:不敢動的,一動下邊都流水兒了。

    莊之蝶一時性起,一邊咽着泛上來的口水,一邊要剝婦人的衣裙。

    婦人站起卻自己把衣裙脫了,說走路出了汗,味兒不好,她要沖個澡的。

    莊之蝶就去裡間浴池裡放水,讓她去洗,自個平靜下心在床邊也脫了衣服等待。

    一等等不來,兀自推了浴室門,見婦人一頭長發披散,一條白生生身子立于浴盆,一手拿了噴頭,一手揣那豐乳,便撲過去。

    婦人頓時酥軟,丢了噴頭,口口口口口口(作者删去一百一十二字)婦人的頭枕在盆沿,長發一直撒在地上,任莊之蝶在仰直的脖子上咬下四個紅牙印兒,方說:别讓頭發沾了水。

    莊之蝶才爬起來,關了噴頭,将她平平的端出來放在床上。

    床頭是一面小桌,桌上面的牆上嵌有一面巨鏡,婦人就在鏡裡看了一會兒,笑着說:你瞧瞧你自己,哪兒像個作家?莊之蝶說:作家應該是什麼樣兒?婦人說:應該文文雅雅吧。

    莊之蝶說:那好嘛。

    就把婦人雙腿舉起,去看那一處穴位,羞得婦人忙說:不,不的。

    卻再無力說話,早有一股東西湧出。

    随後就拉了被子墊在頭下,隻在鏡裡看着。

    直到婦人口裡喊叫起來,莊之蝶忙上來用舌頭堵住,兩人都隻有吭吭喘氣。

     口口口口口口(作者删去五百字)婦人聽說她那裡竟有一顆痣的,對着鏡尋着看了,心想莊之蝶太是愛她。

    潼關的那個工人沒有發現,周敏也沒有發現,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就說:有痣好不好?莊之蝶說:可能好吧,我這裡也有痣的。

    看時,果然也有一顆。

    婦人說:這就好了,以後走到天盡頭我們誰也找得着誰了!說畢,卻問,門關好了沒,中午不會有人來吧?莊之蝶說:你現在才記起門來了!我一個人的房間,沒人的。

    婦人就讓莊之蝶抱她在懷,說:咱一來就幹這事,熱勁倒比年輕時還熱!其實我大着膽兒到會上來,是要對你說一件事的。

    是周敏的文章給你惹禍了?莊之蝶說:你知道了?我叮咛過他,不要告訴你,怕你操心又起不了作用,他怎麼就告訴你了?!唐宛兒把周敏介紹的情況說了一遍,問是不是這樣?莊之蝶點了頭,唐宛兒說:我雖和周敏在一起生活,但現在什麼都是你的了,你要防着他哩!莊之蝶說:他怎麼啦?知道咱的事了?唐宛兒說了周敏的第二手準備,莊之蝶沉默起來,坐在那裡冷笑了兩聲。

    唐宛兒說:你生氣了?你要懲治他嗎?我來給你說這個,隻是要你防着他,卻不要你懲治他的。

    周敏是聰明,有時聰明得就心賊了,可他還不至于是什麼壞人。

    莊之蝶說:這些我知道。

    唐宛兒卻突然臉面抽搐,兩股清淚流下來。

    莊之蝶忙問怎麼啦?唐宛兒說:不知是咱們的緣分,還是我和周敏的姻緣盡了,自見了你,一滿地害相思,十七十八的時候也沒這麼害過,整日價慌得什麼事兒也捉不到手裡去做。

    什麼是同床異夢,我實實在在是體會到了!莊之蝶說:我何嘗又不是這樣?不敢哭的,這個時候哭,對身子倒不好的。

    聽話着,嗯!拿手去擦婦人淚,疼愛得像待着一個孩子。

    婦人說:我聽活,我不哭的。

    可我還要給你說的,我不說就要憋死我了!我越是大着膽兒跟你往來,心裡越是害怕,害怕這樣下去,日子該怎麼個過呀?!莊哥,我要嫁你,真的,我要嫁了你!婦人說着,不等莊之蝶反應,就又說:我想嫁給你,做長長久久的夫妻,我雖不是有什麼本事的人,又沒個社會地位,甚至連個西京城裡的戶口都沒有,恐怕也比不了牛月清伺候你伺候得那麼周到,但我敢說我會讓你活得快樂,永遠會讓你快樂!因為我看得出來,我也感覺到了,你和一般人不一樣,你是作家,你需要不停地尋找什麼刺激,來激活你的藝術靈感。

    而一般人,也包括牛月清在内,她們可以管你吃好穿好,卻難以不停地調整自己給你新鮮。

    你是個認真的人,這我一見到你就這麼認為,但你為什麼陰郁,即使笑着那陰郁我也看得出來,以至于又為什麼能和我走到這一步呢,我猜想這其中有許多原因,但起碼暴露了一點,就是你平時的一種性的壓抑。

    我相信我并不是多壞的女人,成心要勾引你,壞你的家庭,也不是企圖享有你的家業和聲譽,那這是什麼原因呢? 或許别人會說你是喜新厭舊的男人,我更是水性楊花的浪蕩女人了。

    不是的,人都有追求美好的天性,作為一個搞創作的人,喜新厭舊是一種創造欲的表現!可這些,自然難被一般女人所理解,因此上牛月清也說她下輩子再不給作家當老婆了。

    在這一點上,我自信我比她們強,我知道、我也會來調整了我來适應你,使你常看常新。

    适應了你也并不是沒有了我,卻反倒使我也活得有滋有味。

    反過來說,就是我為我活得有滋有味了,你也就常看常新不會厭煩。

    女人的作用是來貢獻美的,貢獻出來,也便使你更有強烈的力量去發展你的天才……我這麼想的時候,我就很激動,很激動,但激動了卻又想,這可能嗎?要是不遇着你,我也不覺得我有這個自信,是你給了我一點太陽我才燦爛的,是不是想入非非,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我也提醒我自己,你是有家有室的人,老婆又漂亮賢惠,更要命的是你名聲大,你已不是你個人的莊之蝶,你是社會的莊之蝶,稍有風吹草動就滿城風雨,你是敢冒這個險嗎,能受得了折騰嗎?如果真把一切都折騰壞了,我既是愛你卻不把你害了?!所以,我你那一場事後,我心裡說,風流一次就風流一次算了,以後見面隻說話兒,再也不敢往深處陷了,但我無法控制我……。

    莊哥,我說這些,你不要恥笑,你讓我說出來,事情能不能成,你肯不肯要我嫁你,這我不管,我隻要當着你的面說出來,說出來我心裡就好受多了!婦人說完,就趴在那裡不動了。

    莊之蝶不防顧她說了這席話來,更覺這婦人可愛,一下子把她抱在懷裡,臉對臉地看着。

    倒自己心裡難受,一顆淚先禁不住地滾下來。

    他說:宛兒,我怎麼敢恥笑你?謝你也謝不及的。

    你有這麼個心思,我這幾天也惶惶不可終日呢!十多年前,我初到這個城裡,一看到那座金碧輝煌的鐘樓,我就發了誓要在這裡活出個名堂來。

    苦苦巴巴奮鬥得出入頭地了,誰知道現在卻活得這麼不輕松!我常常想,這麼大個西京城,于我又有什麼關系呢?這裡的什麼真正是屬于我的?隻有莊之蝶這三個字吧。

    可名字是我的,用的最多的卻是别人!出門在外,是有人在崇拜我,在恭維我,我真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些什麼讓人這樣?是不是人們弄錯了?難道就是因為我寫的那些文章嗎?那算是些什麼玩意兒?!我清楚我是成了名并沒有成功的,我要寫我滿意的文章,但我一時又寫不出來,所以我感到羞愧,羞愧了别人還以為我在謙虛。

    我謙虛什麼呀?這種痛苦在折磨着我,可這種痛苦又能去對誰說,說了又有誰能理解呢?盂雲房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我和他在這些地方說不攏,他總罵我是瘦豬吭吭,肥豬也吭吭。

    牛月清是我的老婆,她确實是賢惠的老婆,在别人看來,有她這樣的老婆是該念佛了,可我無法去給她說這些。

    我心裡苦悶,在家自然言語不多,她又以為我怎麼啦,總是拿家裡的煩事嘟嘟嚷嚷。

    也是我不好,就和她吵鬧,越吵鬧相互越少溝通。

    你想想,這樣我還能寫出好作品嗎?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心裡卻又焦急,怨天尤人,終日浮浮躁躁,火火氣氣的,我真懷疑我要江郎才盡了,我要完了。

    一年多來,就連身體也垮下來,神經衰弱得厲害,連性功能都幾乎要喪失了!就在這個時候認識了你,我可以如實地對你說,我接觸過的女人也并不少,但我僅僅是認識着罷了,我周圍的一些人津津樂道杯水主義,我向來看不起他們這樣做,也想象不來沒有感情的投入怎麼就幹那事,如果死貓爛狗地見着就吃,吃過便走,真不如自個兒去手淫了!見了你,我不知道怎麼就怦然心動,也不知道哪兒就生出了這麼大的膽兒來!我覺得你好,你身上有一股我說不清的魅力,這就像聲之有韻一樣,就像火之有焰一樣,你是真正有女人味的女人。

    更令我感激的是,你接受了我的愛,我們在一起,我重新感覺到我又是個男人了,心裡有了湧動不已的激情,我覺得我并沒有完,将有好的文章叫我寫出來!但我又是多麼哀歎我們認識得太晚了,那些年你怎麼就不來西京呢?而我怎麼也在潼關沒有碰上你呢?!我是想到了我們結婚的事,甚至設想到過結婚後的情景。

    可現實怎樣呢?我雖然恨我為聲名所累,卻又不得不考慮到聲名。

    如果立即提出離婚,社會必然要掀起軒然大波,領導怎麼看?親戚朋友怎麼看?牛月清又會怎樣?這就不可能像一般人那樣十天八天一月兩月叫事情過去……。

    宛兒,我說這些,你要諒解我,我并不想說甜言蜜語來哄你,我隻能把一切想法告訴你,但我的感覺裡,我們是會成功的,我要你記住一句活:你等着我,遲遲早早我要娶了你的!隻要你信我。

    婦人在懷裡點着頭,說:我信的,我等着你!莊之蝶就吻了婦人,說:那你給我笑笑,婦人果然就笑了。

    兩人重新抱在一起滾在床上,莊之蝶就又趴上去,婦人說:你還行嗎?莊之蝶說:我行的,我真行哩!口口口口口口(作者删去五百一十七字)這時,就聽得樓道裡有人招呼:開會了!開會時間到了!便舉過手腕,瞧着手表時針分針已轉到下午兩時過五分,低聲說:不敢啦!兩人趕忙穿好衣服,莊之蝶說:下午大會發言,我還是第一個哩。

    唐宛兒說:誰能想到一會兒你在台上莊莊重重發言,這會兒卻在幹這事!今日晚上看電視,你在電視裡出現,多少人看了,準在說:瞧,那就是我崇拜的偶像莊之蝶!我卻要想,我可知道他那褲子裡的東西是特号的哩!莊之蝶就咬了她一下脖子,說:我先走啦,你過會樓道沒人再出去。

    出門就走了。

    唐宛兒梳頭描眉,重塗了口紅,又整理了床鋪,直到聽見樓道毫無動靜時,樹葉一般飄出房門。

     會又開了三天,三天裡唐宛兒來過兩次,又約定了還要再來,喜得莊之蝶精神亢奮,心裡也不多想了那文章引起的煩惱。

    這天晚飯,餐廳的桌子上碰着了黃德複,倒吃了一驚!黃德複整個兒瘦了一圈,原本白淨的臉幹黃如蠟,眼眶發黑,問是得了什麼病嗎?德複說:困的。

    莊之蝶就把要清虛庵那套單元樓房作文藝沙龍的請求讓他通融市長,給予關照。

    德複口裡應允了,卻直說不要太急,現在市長要辦的事多如牛毛,樣樣都重要,一時是沒個時間來料理這等小事的。

    莊之蝶說:這能費了市長多少時間的,還需要寫書面報告,開辦公會議研究嗎?你兩三句話一說就完了,人大的會議,市長不正好能趁機休息嗎?德複說:你們這文人,該怎麼說呢,你以為這種會議,領導就能休息嗎?就拉了莊之蝶到一邊,悄聲說,開人代會比打一場戰争還緊張的。

    會議前,他和秘書長每天晚上開車去郊縣和市内各區政府了解情況,找人談話,該講明的就講明,該暗示的就暗示,他是囫囵囵五個晚上沒得睡覺。

    會議期間,更是複雜得了得,原定的人事安排,是要換掉人大主任,但有人私下串聯,偏偏還要選他,說不定最後那日選舉,他真要選票多當選了,事情就糟了。

    而市長的連任問題是不大,但如果票數雖過半或是過半不多,那不也是給市長難看嗎?黃德複說:這些情況你知道?莊之蝶說:我哪裡知道?整個會議莊重熱烈,裡邊還有這麼多根根蔓蔓的事!黃德複說:你們文人不懂得政治也好。

    可你想想,現在你要我立馬三刻給市長說房子的事,市長心緒好了事情或許好辦,他正煩着,一個随便的理由都能先否定了你,以後再也說不得了。

    這事我見機行事,你放心,我不會壓着不辦的。

    一席話,的确是肺腑之言,卻聽得莊之蝶目瞪口呆,也不再提說這事。

    再見到市長或黃德複滿面笑容地在樓廳裡與代表們握手寒暄,也不近去招呼,遠遠離開,到自個房間去看書。

    也就在這日下午,大會主席團通知小組讨論,服務員就送來了大會期間給代表訂的三份報紙。

    發言的繼續發言,未發言的就翻開報紙。

    莊之蝶先讀了省報第三面的文藝版,又看市報,幾乎一二面全是有關大會的各類報道,覺得沒甚意思,就去讀第三份叫《周未》的報紙,一下子被一條消息吸引。

     消息的标題是:市府大院上班拖拉,半小時後來人過半。

    内容竟是本報記者于x月x日上班時突然在市府門口作調查:上班後十分鐘來了多少人,二十分鐘後來了多少人,半小時後來了多少人。

    局長遲到的有幾位,副市長遲到的有幾位。

    立時會上議論紛紛,話題由讨論市長的政府工作報告變成了對此報道的争論。

    莊之蝶聽了聽,無非是亂哄哄地發牢騷話。

    覺得索然無味,就回到房間給家裡撥電話,詢問有沒有要緊事。

    接電話的是柳月,直問誰呀?誰呀?莊之蝶正要說話,電話裡卻傳來嘻鬧聲。

    他想聽聽嘻鬧的是誰,便不說話,柳月在那邊說:神經病!咔地把聽筒放下了。

    莊之蝶再撥,柳月不問青紅皂白,吼道:錯了,這是火葬場!電話又按了。

    氣得莊之蝶又一次撥了電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