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川幼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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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維持這個比例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要求把孩子送來的父母多得不得了。

    大概十個孩子中,貓川隻能收一個。

    那麼這選中的一個是憑什麼标準呢? "第一優先給單身的媽媽——沒結婚的,守了寡,或者離了婚的。

    這樣的女性受迫于環境,不得不出去工作賺錢,我們就為她照顧孩子。

     "第二優先是給外國人——不懂德語的外國人,或者異國通婚、母親不講德語的家庭,我們就收,希望給孩子一個學習德語的環境,免得他将來進幼稚園或小學。

    不懂德語,會受别的孩子的排擠,成為受欺負的第二代。

     "至于純瑞士家庭、有父有母的,我們就少收了。

    在那樣的家庭裡,通常母親'應該'撫養孩子,如果母親堅持要外出工作,他們就隻好另外請專人帶孩子了。

    " 下午六點,姬若的母親鐵青着臉一陣風似地卷了進來。

    上了一天班,又趕着來接孩子,她顯得勞累而緊張。

     "我根本沒結婚,"她一面幫姬若穿大衣、系鞋帶,一面說,"安東尼沒等姬若出生就走了,現在他所負的責任就是每月五十法郎克,剛好夠我買一張火車月票。

    還好有貓川幼兒園,要不然,姬若和我隻好靠救濟金生活了。

    " 姬若快樂地摟着媽媽的脖子,搖着小手跟每個人說再見。

     "孩子雖小,敏感得很,"安琪等他們走了才說,"你别看姬若還不到兩歲,她卻很知道她來這裡的原因和華安不一樣。

    華安輕松地來,華安媽媽還和他玩幾分鐘之後才離開,他來這裡是為了有其他小朋友跟他一塊玩,可以學講德語,下午媽媽來接他回去,天氣好的時候,早早就接走,到外面去玩。

    姬若知道她是非來不可,因為媽媽要出去賺錢養她,她不來這裡,媽媽就不能賺錢,事态嚴重。

    所以小小姬若就不那麼輕松愉快……" ※※※ 一個五歲大的男孩,長了一臉雀斑,探進頭來問: "丹尼有沒有來這裡?" 這該是幼稚園大班的孩子了。

    我想起台灣的幼稚園競争着教孩子英語、算術等等"才藝"的事情。

    問安琪他們的幼稚園"教"些什麼? "我們的孩子沒那麼'早熟'。

    一個三歲多的孩子,我們大概教她怎麼樣自己穿衣服。

    四五歲的教他怎麼樣系鞋帶。

    基本上,幼兒園是因材施教的。

    如果安德烈的手指運作特别笨拙,我們就跟他玩玩具做的穿針引線的遊戲,讓他練習手指操作。

    漢斯如果特别躁氣,蹦來蹦去一分鐘都坐不住,幼教人員大概就陪他坐下來描一張畫,讓他定定心。

     "有一個中國女孩,聽說是上海來的,不會一句德語。

    我們一方面跟她多說話,一方面教她玩幾種瑞士小孩最喜歡玩的遊戲;她隻要會了這幾種遊戲,就可以馬上和其他小孩玩在一塊,不至于因語言而覺得孤立。

    她才來一個多月,現在已經和别的孩子玩得很好了。

     "每一個孩子都有不同的個性、不同的特點;幼教人員看準了他的特點而去親近他、啟發他。

    幼稚園是一個'玩'的地方,不是'教'的地方,就是啟發,也要從'玩'中得來。

    " ※※※ 貓川幼兒園在瑞士德語區是個相當典型的幼兒園,它有設備、有專業人員、有品質,最重要的,整個幼兒園的運作有工作人員的愛心與責任感為基礎。

    當然,幼兒園也反映出一些問題:幼教人員的待遇偏低(雖然她們沒有怨尤),以及婦女在就業與家庭之間的抉擇等等。

     反觀台灣的幼兒教育,單看一項報導——百分之九十的台北市幼兒園都不合格——就令人憂心不已。

    瑞士的孩子們得到的是什麼樣的照顧?台灣的孩子們呢?瑞士大部分的婦女仍舊留在家中作母親——喂母奶、帶孩子到草原上翻滾、教孩子唱歌。

    少數的孩子上幼兒園,也有受過專門訓練的保姆看護。

    台灣的婦女,尤其年輕的一代,大多放棄了母親的專職——不喂母奶,孩子交給保姆。

    而所謂保姆,多半隻是一個有時間的婦人,絲毫沒有對幼兒教養的專業知識,愛心更不可知。

     台灣的年輕、受高等教育的婦女為了工作而忽略母職當然是一個殘酷而迫不得己的抉擇。

    如果社會能夠建立起母假制度,讓職業婦女休假一年去照顧幼兒,或者容許她在孩子四五歲之後重新進入工作的市場,她就不需要把孩子交給不稱職的保姆,苦苦地抓住不敢放手的工作。

     如果台灣的社會做不到"給我們的孩子他自己的母親",那麼它至少也應該"給我們的孩子一個好的保姆",一個好的幼兒園:有安全的設備、家的氣氛、專業的保姆、啟發性的、快樂、活潑的環境。

    在我們高談什麼同步輻射器、中文電腦、世界大同之前,是不是應該先照顧好我們家中那個有胖胖的小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