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鬥茶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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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真正的生活智慧,不過是出世與入世間的平衡。

     說易行難,入世的東西哪個不沾染紅塵,倒也不必刻意标榜次第高。

     和其他開門做生意的茶店不同,茶者茶舍的牆上隻有一塊松木招牌,并未高懸“禅茶一味”。

     把人擡得太高是捧殺,茶也同理。

    柴米油鹽醬醋茶,普洱茶原不過是一種普通的民用品,本不需要粉絲,也不需要推手,但談及時下茶人風氣,卻不由得讓人咂咂嘴,淺歎一口氣。

     譬如對普洱老茶的追捧。

     當下市場上老茶滿天飛,30年40年、70年80年的老茶比比皆是。

     很多茶人給人洗腦,吹噓普洱茶年份越老,保健效果越好。

    可40年以上的老茶,越老有效成分越少,就算是真的老茶,也大都是當初喝剩下的東西,口感已近糟粕。

    戰亂年代困難時期,哪有那麼多機緣讓那麼多人去精心呵護一餅茶呢? 所謂的百年老茶,大多已開始炭化,個人認為,幾乎等于喝蜂窩煤爐渣……沒事你喝啥爐渣? 普洱分生熟,現存的老熟普大多是假的。

     存世的普洱茶中,生茶有可能追溯到清代,但熟茶絕不可能,熟茶工藝1975年才有,不是1875年——誰的錢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何苦被所謂50年、60年的熟茶忽悠了呢。

     這麼說吧:生茶也永遠放不成熟茶,渥堆發酵和自然幹倉存放的工藝不同,放1000年也放不成熟茶,隻能被叫作老老老老老生茶。

     逐利者如入室廁蠅,不僅嗡嗡,且害人生病。

     為了造出逼真的仿古普洱,市面上一度出現過“鞋油普洱”,不法商販把新茶用豬腸衣、膀胱包裹晾幹,再用膠和鞋油人為做舊處理,此舉緻癌。

     各種方法層出不窮。

     在雲貴一帶,把普洱茶存放在高濕度的溶洞,可令茶湯色更深,是為濕倉茶。

     在廣東一帶,濕倉非常普及,當地人也習慣了那種類似中藥的口味,偶爾買買倒無所謂,但把濕倉存放兩三年的茶,當存放了十年左右的老茶來長期喝,花的是錢,賠的是命。

     濕倉高溫發酵,常常會引起黴變,黴變緻癌。

     沸沸揚揚,利來利往。

    張嘴茶藝閉嘴茶道,面上清心寡欲,背後卻是喧嚣的江湖一方。

     行商制假,大賈昧心,且昧得冠冕堂皇。

    拿台地茶、灌木茶、外省茶來冒充喬木大葉種普洱茶的比比皆是。

     還有一路好漢,熱衷于跑山頭立牌坊。

     普洱講究産地山頭,班章為王,冰島為後,昔歸、蠻磚、布朗、邦盆、賀開,隻要稍有點兒名氣的山頭,不管是否茶季,都能見到他們的身影。

     随便給茶農塞點兒錢,“某某公司古茶園基地”的牌子也就豎起來了,咔嚓咔嚓照片一拍,網上一傳,茶餅上再一貼牌李逵李鬼真假難辨。

     時間一長,亂了茶農心,壞了茶山風氣。

    反正就是拍照走人嘛,今天你給錢讓你立牌子,明天他來,照樣能立塊牌子在原地。

     更有一路務實的英雄,茶山立牌子拍照也懶得去,但什麼茶名氣大他就敢賣什麼茶,專門在某寶上賣。

    也不管原産地一年能産出多少,也不管原産地毛茶多少錢一斤,隻賣99,隻要99。

    而且還是套裝,還不限量,還包郵,雙十一還半價。

     還真有樂意上當的,且銷量驚人,但按其體量推算,六大古茶山種的應該不是茶,而是大白菜。

     就拿最熱的冰島來說,市面上每年流通着100多噸。

    但真正意義上的百年古樹茶也就百十來棵,一棵樹撐死了一年産茶5公斤,自己算去吧,你在某寶上買到的能是真的嗎? 例子繁多,難以列舉。

    柴米油鹽醬醋茶,喝口茶而已,怎的搞得如此不易? …… 申時已到,鐵壺水剛沸,火候剛剛好。

     好了成子,咱們算老幾,别批判現實主義了,挑一餅普普通通的布朗山,咱們再喝一道。

     成子不接話,眼神輕輕往我身後一瞟。

     他微微沉吟了幾秒,道:豆兒,來客人了,招呼一下。

     每次看到成子擺出這副撲克臉,我就知道又有好戲看了——又有人來踢館了。

     (三) 不是說隻有開武館的才會被踢館。

     開茶館也會被踢館,同行是冤家,茶桌就是擂台。

     昔年成子随僧人遊曆時,曾與多個山頭的茶農交好,茶者每年的存茶,大半由他一個山頭一個山頭親自背回來,加之泡茶技藝高超,識貨的人還是有的。

    名氣一大,是非自然也來了。

     我替他數過,最多的時候,一個星期有四撥同行上門“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