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來曆不明的蛋

關燈
氣就不打一處來,成天除了打就是罵,越看他越不順眼。

    張保慶耍滾刀肉:“反正我是你親兒子,你橫不能把我打死,打死我你不絕戶了?”真應了那句話——仇成父子,債轉夫妻! 不過實話實說,總待在家裡也不好受,張保慶吃飽喝足了無所事事,騎上自行車到處溜達,東逛逛西逛逛,瞧個新鮮湊個熱鬧。

    平時他最喜歡去公園聽野書,公園有一位“撂地”說野書的高五爺,不為掙錢,而是有這個瘾頭,就好這個。

    隻要趕上天氣好,風和日麗的,拎上馬紮帶上茶水,往路邊這麼一坐,跟前擺個小木頭桌子,“啪”的一聲醒木一摔,這就開書了。

    他沒拜過師沒學過藝,東拼西湊、信口開河。

    不過說得可是真好,滿口方言、土語、俏皮話,一嘴的人物典故帶髒字,興起處眉飛色舞、唾沫橫飛。

    什麼時候都有十多個閑人圍上來聽,還真有不少捧臭腳湊熱鬧的。

    張保慶愛聽他說漢高祖劉邦,為什麼呢?劉邦當年和他張保慶一樣什麼都不是,要什麼沒什麼,也什麼都不幹,成天混吃等死,然而到後來斬白蛇、賦大風,亡秦滅楚當上了開國皇帝。

    張保慶聽入了迷,心下尋思:“漢高祖劉邦先斬白蛇後成大業,我幾時也斬這麼一條白蛇?”他成天這麼胡思亂想,幹什麼什麼不行,吃什麼什麼沒夠,把我表舅氣得拿了鐵鍬追着他滿街打。

    表舅在後邊追,張保慶在前邊跑,來來回回幾條胡同都轉遍了,跟走馬燈似的滿世界這麼一跑,周圍鄰居都說這爺兒倆絕對是前世的冤家對頭。

    表舅媽怕張保慶跟不三不四的社會小青年混,也擔心表舅氣大傷身,思來想去實在是沒轍了,隻好打發張保慶去長白山投奔他四舅爺,在東北住上一段時間,等家裡給他找到合适的工作再回來。

    怎知張保慶這一去,卻在深山老林中撿了個意想不到的東西,引出一樁“天坑奇案”! 2 前邊說到張保慶吃不得苦受不得累,不認頭在工廠翻砂,給安排了飯莊子的學徒又死活不願意去,成天的東遊西逛,除了跟幾個半大小子胡鬧就是上公園裡聽書,沒個正經事兒,還總覺得自己非池中之物,有朝一日必定飛黃騰達。

    表舅兩口子實在沒辦法了,橫不能讓他胡混下去,那指不定闖出什麼禍來,隻好打發他去長白山四舅爺家住上一陣子。

    書要簡言,咱們先不提後話,接着說張保慶去了東北長白山。

    他投奔的四舅爺是個老獵戶,住在大山下的屯子裡,周圍全是原始森林。

    張保慶讓這白山黑水之間的景色美得五迷三道,感覺喘氣都比城市舒暢,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舒坦。

    這屯子不大,僅有這麼十幾戶人家。

    四舅爺和四舅奶老兩口子過日子,雖說衣食無憂,但是四舅爺打了一輩子的獵,至今舍不得放下獵槍,隔三差五帶張保慶上山鑽林子,打山雞套兔子。

    張保慶心都玩兒野了,六匹騾子八匹馬也别想拉他回家。

    有這麼一天,晴空萬裡,四舅爺牽出幾條獵狗,背上獵槍和鐵籠子,招呼張保慶跟他到山裡捉“大葉子”。

    張保慶聽說要上山,還帶了獵狗,心下十分興奮,卻不知四舅爺所說的“大葉子”是個什麼東西,樹上長的? 四舅爺告訴他,“大葉子”是東北的土話,說的是林貂,這東西蹿高縱矮最擅爬樹,整天待在樹上,打老遠一看如同一片碩大的樹葉,因此得名。

    林貂屬于“皮獸”,别的皮獸比如狐狸、黃鼠狼什麼的,肉臊吃不得,唯獨皮毛值錢。

    林貂卻不一樣,不僅皮毛值錢,肉也好吃,兩樣全占了。

    東北的貂皮有兩種,頭一種是河裡的水貂,雖然也挺值錢,卻不及栖息在山林中的紫貂“大葉子”。

    它的皮稱為“裘王”,僅在東北長白山以及新疆阿爾泰山的針闊葉混交森林中才有,别處根本沒有。

    而且林貂狡詐兇殘,極難捕捉。

    首先它居無定所,沒有固定的窩巢;其次下不了夾子,因為林貂嗅覺靈敏,可以很遠處聞到獸夾上有人的氣味,況且摸不準它的行動路線,夾子無從下起;再一個不能用槍打,林貂不過一尺多長,獵槍一打一大片鐵砂子,一槍打花了皮子,那就不值錢了。

    由于很難捉到活的,應了那句話——物以稀為貴。

    說林貂的皮子值錢,因為有三件好處,别的東西還真及不上它。

    先說頭一件,東北那地方,冬天零下三四十度很正常,天寒地凍,一口唾沫吐出來,砸到地上就是個冰疙瘩。

    可是話說回來,氣溫再低,不刮風就不會覺得冷,一旦刮起卷雪的白毛風,呼嘯的狂風嗷嗷怪叫,往人身上鑽,又像刀又像箭,任你穿多厚的皮襖也不頂用,一陣風就吹透了。

    可如果有一件紫貂皮的衣服,那風刮到身上不但不冷,反而是越刮越暖和,這是頭一個好處;二一個是“雪落皮毛雪自消”,鵝毛大雪落到貂皮襖上立即融化,不會留下半點兒痕迹;三一個叫“雨落皮毛毛不濕”,林貂皮毛油脂豐富,從河裡鑽出來抖一抖身子即幹,因此下雨打不濕,你可以拿它當雨衣穿,進屋抖兩下就幹了。

    當然了,這僅僅是個比喻,可沒見有下雨天穿件貂皮上外邊轉悠的。

    如果做一件皮襖,至少要十來張大葉子皮,在舊時來說,林貂皮襖千金難得,不是王爺都穿不起。

    如今打獵的少了,但林貂的習性卻未曾改變,極不好找,碰巧逮住一隻做成貂皮圍脖,抵得過尋常獵戶一年的進項!其實“大葉子”一詞不僅是土話,也是關外土匪的黑話,葉子指衣服,換葉子是換衣服,黃葉子是黃鼠狼皮,這大葉子就是指最貴的林貂皮,不然怎麼稱得上“大”呢? 關外又有“三大窮”之說,哪三樣兒呢?肩上扛鐵筒、桌上碼城牆、床上點煙囪。

    “肩上扛鐵筒”指扛獵槍鑽老林子的獵人,這是三大窮的頭一窮。

    其餘兩個容易理解,桌上碼城牆,那是打牌賭博,十賭九輸,有多少家産也得賭窮了。

    床上點煙囪指抽大煙,那也是坑家敗産的無底洞,有多少錢都不夠往裡扔的。

    那為什麼打獵的占頭一窮呢?皆因打獵的看天吃飯,野獸乃是過路财神,今天該你有收獲,舉起槍來彈無虛發,如若不該你打着東西,怎麼打你也打不着,扛上槍筒子轉悠一天,怎麼來的怎麼回去,全憑運氣。

    再者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打獵是殺生,幹這一行不合天道,沒有因為打獵發财的。

    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林貂不好逮,否則打獵的不至于這麼窮。

     老獵人都知道,林貂平日裡出沒無蹤,連個影兒也瞧不見,唯獨在秋天可以見到。

    這個季節是林貂的發情期,它們會跑出來傳宗接代,一年僅僅這麼一次,雌貂懷胎七八個月才能産崽,都快趕上人了,其稀少程度可想而知。

    到了這幾天,雄貂性淫,大白天也出來轉悠,到處尋找雌貂交配,滿腦子都是這一件事兒,警惕性變得很低,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