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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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像砌在了石縫裡,因為發高燒,意識很模糊,整個人在非常低沉的心情之下。

    我覺得我要為它寫個故事,為這個空間寫個故事。

    所以《小鮑莊》這本書裡面的東西很亂的,完全不曉得我準備做什麼,找不到一個很清楚的思路。

    前面“雯雯系列”很清楚的,很單純的;這時是陣腳大亂。

    之後我連續地請創作假,事實上,生活已經進入職業寫作狀态了。

    在這個階段我寫了一本書《海上繁華夢》,我覺得還是可以看出一點職業寫作的痕迹的。

    心境安靜下來,寫作進入日常狀态,就像一個匠人在做他的活計,這表現在對材料不拘一格,能抓到什麼就寫什麼。

    偶爾的采訪、坊間的瑣聞,我都能把它寫成故事。

    《海上繁華夢》完全是按照掌故來寫的,從掌故演繹的故事。

    《謝伯伯、好姆媽、小妹阿姨和妮妮》則是和生活經驗有關,來自身邊的人和事。

    《閣樓》完全來自采訪,是《文彙月刊》托我去采訪的,他們委托我去杭州采訪一個所謂的資訊公司,這公司專搜羅信息,網羅人才,究竟要做什麼,似乎并不明了。

    采訪了幾日都摸不到脈,隻覺得人事關系很是糾纏,心裡已經打算放棄采訪回家,卻意外碰到個老頭,專門研究爐子,如何節約燃料,他和我談了一下午,談他怎麼研制柴爐和煤爐,幾兩柴或者幾兩煤就可以燒好一餐飯。

    聽起來有些病态,就好像一個小孩子,認真地看待他的遊戲,其實呢,是個纨绔,玩物的趣味,先是喜歡鐘表,後來家業敗落,又迷上爐子。

    好比染上嗜好,家也不管,孩子也不管。

    我小說裡有句話,就是他跟他老婆講,他很對不起他們。

    他老婆就講,總比喜歡打麻将好。

    但是他入迷到了某種程度,超越了現實,似乎就獲有了精神的價值,所以我在最後給了他一個輝煌的場面。

    這個小說基本是照他的經曆寫的,這是一個奇人,特别合适藝術的虛構,因為太不真實了。

    這本集子其實挺好看的,我覺得我的小說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好看的。

     張新穎:但這本書影響不大。

     王安憶:影響不大,因為它沒有什麼重大禁區的突破,沒有什麼搶眼的旗幟。

    怎麼說?沒什麼對文學史的貢獻。

    其實這本書裡面的一些短篇都還寫得蠻有趣味的。

    這本集子我個人覺得比較接近一個職業作家的寫作。

    它們出自一種創造的興味,有一些匠心的意思。

    就是說對寫作這個活兒挺有興趣,耐心地處理各個細節。

     張新穎:就是從《海上繁華夢》開始算? 王安憶:也不能這麼肯定,但這時候已有些征兆了。

    寫作與個人經驗的關系不那麼緊張了,而是松弛下來,不隻是指寫作的材料,還是指寫作的動機。

    這一段時間比較平靜,寫作也很耐心,似乎是,漸漸地認同了寫作裡的創造性因素,創造一個他者,一個客觀存在,與主觀自我的距離拉開了。

    所以,它雖然沒有什麼影響,這個階段引不起别人注意,可對于我自己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