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王蒙、張賢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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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新穎:比你母親年輕一點的,比如張潔、王蒙,他們這一代裡有什麼人—— 王安憶:有啊,他們這一代應該來說給我的影響是更加直接,越來越近的。

    王蒙當然是第一個需要談的了。

    王蒙是一個太聰明的人,真聰明啊,我覺得他真的是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人家講認識自己很難,我覺得他真的是知道自己什麼好什麼不好,所以說有的時候,他心裡面的那種動靜,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清楚的,他不像有些人稀裡糊塗的不知道。

    像對待我們這批人,誰值得注意誰是一般般,我覺得他都是清楚的,他對我蠻好的。

     張新穎:好像在你們這代人剛剛寫作不久的一段時間裡,王蒙在你們當中的影響非常大。

    具體說不出什麼時間,大概在九十年代,還是從八十年代下半期起,你們這代人開始對他不滿了,但早些時候肯定對王蒙是很崇拜的。

     王安憶:是崇拜的。

    我不是說到文學講習所麼,導師制,王蒙就是導師之一,跟他的那些人都是很令人羨慕的,當時是最優秀的人才能跟他,跟他的那幾個人都是很得意的。

    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他的有趣和汪曾祺的不一樣,汪曾祺的有趣是很松弛的,非常松弛,王蒙是一個有緊張度的人,他離現實很近,他是那種對現實的責任感特别強的人,他的很多諷刺的言辭都來源于他的批判意識。

    而汪曾祺是不批判的,他很和諧,就是非常和諧,他好像不管在什麼時代都能夠找到基本不變的東西。

    這些東西是和他非常協調的。

    他曾經寫過一個農場裡面的故事,一個農場裡面的小員工吧,喜歡演戲,他說他就演了一個院子,院子就是官府裡面的一個用人吧,但是他一點也不像古人,他那麼年輕,健壯,活力充沛,興緻盎然,一點也不像古人。

    那個時候正是我們政治上最嚴酷的時候,他也在命運的低潮,但是他依然能領悟那麼多的樂趣,這不是說他對這個政治認同,而是說政治對他不是最重要的一個東西,在政治生命的底下還有一種潛在的生活于他是痛癢相關。

    王蒙就不是的,王蒙對政治很有反應的,他說笑話也好,開玩笑也好,那種譏诮,都是從這一層裡面出來的,聰明真是聰明得要命,很有鋒芒。

    像汪曾祺就是沒有鋒芒的,你不覺得他有鋒芒。

    王蒙這個人物太複雜了。

     張新穎:你和他有具體的交往麼? 王安憶:我和他交往其實很多的,因為他是蠻器重我的,我能夠自己感覺到,他大概是覺得我寫得不錯。

    還有一個他真正感覺到寫得不錯的人,張承志。

    他會對我們很好。

     張新穎:怎麼好呢? 王安憶:他就從來不說我們重話,他很照顧我,比如每年都要到北京開兩會,我有很長時間在會上,他就總會安排飯局,帶我去吃飯。

    吃飯不管怎麼樣是一個社交麼,能夠把會議的枯燥稍微調劑一下。

    有一次我和他一同去湖南,總之是我能夠感覺到,他是蠻器重我的,器重這個詞比較合适。

    他其實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張新穎:他的作品呢? 王安憶:他的作品我最喜歡兩個,一個就是《組織部新來的年輕人》,第二個就是《在伊犁》。

     張新穎:《在伊犁》,我也是特别喜歡。

    王蒙很少有這麼松弛的時候,所以我覺得《在伊犁》這個書啊,是王蒙的作品裡面特别好的一個東西。

     王安憶:我就覺得《在伊犁》吧,王蒙完全放下對政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