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冰心、蕭軍、一些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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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新穎:這一次我們來談談文壇上的幾代作家吧。

    我看你的書,比較早的一本是冰心寫序的,可不可以先談一談冰心。

     王安憶:冰心和我隻是長輩和晚輩的交往,這個老人挺慈愛的,所以我有一個習慣,那些年我到北京去,一般都會到民族學院看冰心。

    這裡面還有我媽媽的關系,因為我母親和冰心關系比較好。

    我到現在還記得我母親給冰心寫信,信裡面談到,我母親覺得自己老了,身體不好了;然後冰心說,你在我面前談老的話,是不是很不好意思啊。

    我覺得這個老太太挺可愛,所以我就會到她家去。

    但事實上恐怕連冰心自己都不知道,在這之前很早時間,我剛到《兒童時代》的時候,他們讓我編的第一份稿子,就是冰心的《三寄小讀者》。

    從頭到尾是我做責編做到底的。

    整個《三寄小讀者》,我和她的交流很頻繁,她給我寫過很多信。

    這些信我當時都留着,可惜都找不到了,因為放在辦公桌裡面,後來我請創作假,再過幾年去看,我的辦公桌已經被處理了,裡面一包信件已經沒有了。

    蠻可惜的,她也不曉得那編輯是誰。

     張新穎:那就是說,《三寄小讀者》你是最初的編輯?比那本書的編輯要早,書是後來出的吧? 王安憶:書是後來出的,最早《三寄小讀者》就是我們《兒童時代》向她組的稿。

    我覺得她特别随和,記得有一次,她一下子寄過來兩篇,是連載的嘛,編輯部覺得内容不是太充分,所以讓我把兩篇合一篇,問她同意不同意,她同意,挺随和的。

    這段交往其實她都不知道是與誰,她的信上全都留着她的姓名,寫得非常仔細,筆迹很清楚,字迹很端正。

    有這個前提之後,我就覺得這個老太太挺親近的,所以我總是去看她,看她的時候她總會送我書。

    在她家坐一會兒,坐得也不長,半小時的樣子就走了。

    和她真是很平常的交往。

    然後《小鮑莊》這本書編稿的時候,文藝出版社希望我能找一個前輩寫個序,我的書一般很少有序,隻有這本書,因為它是一個文叢,有統一的格式。

    我就請冰心寫序,她一口答應。

    她在序裡談到賽珍珠的《大地》,我第一次知道賽珍珠所在地方是我插隊落戶的地方,其實就是宿縣地區。

    我在那裡插隊,我第一次知道《大地》寫的就是那裡。

    和這樣的老人接近,似乎是很清淡的,沒有什麼太多話和事情,但好像有很多很好的回憶。

    有一次我和我媽媽一起去,我還記得,她送我兩本翻譯的書,是長詩,一本是紀伯倫的《先知.·.沙與沫》,一本是泰戈爾的《吉檀迦利.·.園丁集》。

    她給我時就這麼對我講,她說你将來一定會把英語學習得很好,等到那個時候你再來翻譯,你再來對照看看我的翻譯。

    其實我英語一塌糊塗。

    老太太真的是很好的一個人,我覺得這是種教養,真的很多都是教養,是天性,更是教養。

     張新穎:那麼你媽媽和冰心的關系是怎麼建立起來的?有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 王安憶: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

    她寄給我媽媽一張照片,照片上有她和她家的一隻貓。

    反正就是貓和她很要好的,而我偏偏很怕貓的,我到她家去她總是讓她的貓坐在我和她之間,我感到很恐懼,可是她這樣我也沒辦法,我也隻能忍着,忍受這隻貓。

    這隻貓倒是蠻白的。

    和她的交往回憶起來是蠻溫馨的,她這個老太太文章也好,也都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