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台灣地區和馬華的文學,在台灣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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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新穎:這些年你經常去台灣麼? 王安憶:去了,也不是經常去,和台灣作家交流的機會比較多,因為他們來得多,我和台灣作家關系蠻好的。

    台灣作家的情形吧,我覺得怎麼講,從地緣上說,台灣這地方的養料,是有些問題的;但是他們書讀得比較多,學養比我們好。

     張新穎:你說養料問題是個什麼問題? 王安憶:他們和整個大陸是長時間隔絕的,會影響傳承,當然可以讀書,可生态環境總似乎缺乏了;你要說是西方這部分的文化,他們又是從日本這條線過來的,他們受的西方的影響其實都是從日本這條軌道過來的,美術也好,文學也好,音樂也好,當然他們後來留法留美,但是最早的形成,小時候的教育從日本那邊過來的,他們現在的語言裡邊留了很多詞都是日語。

    日語化的英語,再台灣化。

     張新穎:也就是說不管和中國文化還是西方文化,都隔。

    這個東西蠻麻煩的,實際上魯迅一直強調文學它要有一個實感的世界,台灣這個就沒有了,是一個隔的文化。

     王安憶:所以我還是覺得他們鄉土派那批作家是最好的,還有就是台大外語系畢業的,白先勇啊,於梨華啊,聶華苓啊,因為他們的人生經驗是和大陸有關系的,受外語教育,又與西方文化接觸。

     張新穎:但鄉土派後來就沒有了。

     王安憶:後來就分流了,或者是投身政治,或者就是老了病了,但你現在回過頭去看看吧,還是他們的東西紮實。

    年輕一代基本上不會說故事的,我說年輕一代還不是說很年輕的,就我們這一代吧,張大春是裡邊很少的會講故事的人。

     張新穎:那朱天心呢? 王安憶:我個人是比較喜歡朱天心。

    因為我個人比較喜歡講故事麼,一個是比較重視講故事,另外一個我比較重視她和現實的關系。

    朱天心也是喜歡“看”的,她對現實“看”的眼光很專注的,很緊張的,她有一種緊張度。

    作家要有一種緊張度,如果你和現實太過于協調,太過于平和的話,我覺得就好像不行。

     張新穎:現在的台灣文學似乎并不處于一個多麼讓人滿意的時期,他們自己好像也有很多不滿。

     王安憶:現在的台灣文學我也不大敢多說什麼,文學這樣的東西可能要期待一個個人産生,如果爸爸媽媽沒有把天才生下來的話就不行,有的時候就是取決于個人,台灣目前這樣的人物我似乎還沒看到,但是我想總會有。

     張新穎:台灣文學裡面有幾個馬來西亞人,像黃錦樹等。

    那麼馬來西亞的華人文學怎麼樣? 王安憶:馬來西亞的華人文學我個人不大抱希望,馬來西亞人的華人社會有一個誤區,你出生在這個國家,你住在這個國家,可是你對這個國家沒有感情,你找不到一個馬來西亞華人說我愛這個國家。

    他就是在一個華人社會裡面生活,然後他對這個國家充滿了指責,馬來的文化他是沒有興趣的,馬來人的歌舞他們都不看的,這是和華人在馬來西亞的遭際有關系,華人受了很多欺負,因為放棄了政治,沒有像李光耀這樣的人物出現,政權落在馬來人手裡了,可是這是人家的領土啊。

    他們有很多理由說他們很早就在這生活,勞動,生産積累了很大份額的财富,所以覺得許多政策對華人不公平。

    可是不管怎麼樣華人和馬來人就算是親戚,或者朋友、鄰居吧,已經是在一起生活的人,對這個國家好像沒有了解的欲望的樣子。

    當然,也因此他們非常非常地傾向中國,他們對馬來西亞的認同感就差了很多。

    這種認同與不認同裡的思想資源我以為不足,這可能會妨礙作家的生長。

     張新穎:馬來西亞的華人很驕傲吧? 王安憶:很驕傲的,因為有财富,文明程度也高。

    南洋的華人都很驕傲的,因為有錢,錢賺得不得了,可是沒有政權呀,政權在别人手裡邊。

    菲律賓的華人都富到什麼程度啦,造墓,他們的墓都造得很大很大,像一幢房子一樣,在裡面打麻将,生活得很奇怪。

     張新穎:你的作品在台灣還比較能夠接受,這個為什麼呢? 王安憶:台灣對我很好的,很奇怪,從人口的這種比例來說我在台灣的市場比在大陸的市場好,朱天心曾經說過這麼一段話,對我很誇獎,自己這麼說不大好意思,但是她這段話很有意思,人家問她,你為什麼覺得王安憶的小說寫得好,你喜歡王安憶的小說的理由是什麼?她說我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