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愛荷華“國際寫作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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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蘭的小女孩玩起來。

    後來發現波蘭女孩好起來了,明顯好起來了,開始微笑啊,拉拉手啊,抱抱啊,但是要走了。

    波蘭作家看到我總是很有感觸,我想這種感觸大概是覺得我們有同樣的處境,總歸要抱抱我拉拉我的頭發,這種親熱我感覺他是在想我們在同樣的處境裡,你以後不知道怎麼樣。

    後來據說還不錯,在美國就這樣,隻要你努力找到機會慢慢站住腳就會好起來,代價卻也付出了。

    還有個土耳其人,蠻活潑的,他好像問題不大。

     張新穎:他們也很能幹,聶華苓哪裡搞到這麼一大筆錢?這麼一個持續的計劃。

     王安憶:持續幾十年了,一開始搞到的錢大概不多,人是不多的,慢慢很多企業都知道了安格爾和聶華苓,這個計劃慢慢使愛荷華大學有名起來了,像愛荷華大學是理科的學校,在文科不是很有名,這個計劃使這個大學在文科方面有了聲譽。

    很可惜,安格爾去世,以後聶華苓再退休,就萎縮了,數年以後新來了一個人,是一個瑞典人,研究捷克,聶華苓是要物色一個對第三世界有興趣的人,可以保持原來的性質和風格。

    他主持的時候規模明顯縮小,我後來去過一次,二〇〇一年,立場性也不像當時那麼鮮明了。

    但是由于聶華苓的影響,依然對中國人厚愛。

    我們那屆人最多,三十幾個國家和地區,我們腦子裡外國就是西方,不料一下子出來那麼多“問題國家”。

    一個印度尼西亞的詩人朗讀他的作品的時候,有一句話特别響亮:有這麼多問題在面前,可我不能回過頭去,隻能面向它。

    就是這種氣氛,很革命的,很左翼的。

    後來陳映真覺得我的思想傾向也蠻危險的,于是在我們後來的旅行中安排我的活動。

    他真的待我蠻好的,我覺得我挺好命的,總在關鍵時刻有人來救我,他就和聶華苓商量我們的旅行,我們的行程都是他參與安排的,從哪裡到哪裡,安排什麼人接待我們或者和我談話。

     張新穎:那陳映真在這個活動裡的角色有點兒特殊啊。

     王安憶:陳映真是很特殊的,很早聶華苓就打算請他去,後來台灣的事情讓他坐牢了嘛,所以事情拖了那麼多年才實現,到了美國去,這是他第一次從台灣走出去。

    台灣局勢那時候也很奇怪,在美國的時候他的一個小說在“《中國時報》”得了一個獎,這也意味着台灣的開放,小說叫《山路》,是挺左翼的一個小說,居然台灣能給他一個獎,得了一筆獎金,這筆獎金就讓他太太去了一次美國,他的父母正好也在美國,他的弟弟妹妹在美國開餐館的,聶華苓特别為他們家舉行了一次宴會。

    他的爸爸、弟弟、妹妹、妻子,還有其他中國人聚在聶華苓家裡,等于搞個歡迎宴,他父親講話講得特别好。

    陳映真剛剛被抓到監獄的時候,聶華苓夫婦當時花了很大力氣,要給他請美國律師,用美國的法律幫他打官司,他的父親說,還是免了吧,中國人的事情還是中國人自己解決吧。

     張新穎:他父親好像是牧師? 王安憶:是牧師,一生都在傳道。

    這個老人我特别尊敬他,他能講這樣的話,人格很高的。

    他們有些說法我們是沒聽說過的,比如飛機飛到那裡去,劫持台灣就嘉獎,台灣再有人劫持飛過來,我們捧為英雄。

    他們知識分子會覺得很羞恥,覺得都是中國人,不應該鼓勵變節,不應該讓别人看笑話。

    在跳出一種意識形态的時候,好像會看到另外一種标準,你也可以說它是更高道德的。

    我們那裡還有一個很有問題的作家,來自巴勒斯坦,長得好漂亮,但是會經常不高興,經常憂郁,經常覺得自己是沒有家鄉的人,她是一個有特别意識的人,在任何場合都要說我是巴勒斯坦人。

    我們那一屆都是有問題的人。

    她性格特别強烈,個人生活不知道是離婚還是單身。

    還有一個保加利亞的作家,長得特别英俊,也是離婚的,我發現祖國的命運和個人的聯系在一起的話就會變得非常尖銳。

    你個人生活起步好的話,也可以順利度過民族危機。

    好像社會主義陣營的人都蠻要好的,很奇怪。

    這個男作家也蠻喜歡我的,他雖然英俊,但女作家對他打分并不高,大家認為陳映真更美,因為有内涵。

    社會主義陣營的人蠻孤獨的,當時發生了一件事情,蘇聯把南韓的飛機打下來,說是打錯了,其實怎麼會打錯,是客機。

    當時有韓國的作家他非常難過,同時東德的作家也哭了,他感到很羞恥,因為是發生在東歐的社會主義陣營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