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開始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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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我媽媽一開始很幫我的,她就覺得像我這種無着落的人,她真覺得我沒着落了,那麼就不妨走這條路試試吧,很難說她對我抱怎樣的希望。

    但是我媽媽覺得我寫作還可以的,我在農村的時候我媽媽很喜歡看我寫回來的家信,我會在信上描述我們的生活,我很喜歡寫,這是我的消遣。

    那時候有個事情是蠻好玩的,我插隊在安徽,後來到徐州去工作了,然後不是鬧地震麼,唐山大地震,所以我們老是搬遷,在各種各樣的防震棚之間搬遷,結果我有幾本日記本丢了,這幾本東西就在文工團同事中流傳,變成讀物了。

     張新穎:你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吧。

     王安憶:不僅是寫日記,還虛構,半虛構。

     張新穎:那個時候就開始? 王安憶:從日記發展成小說,并不求發表,都是寫給自己看的東西。

    那時候很多青年都喜歡這種娛樂,真的很多。

     張新穎:後來是什麼時候,有一段不是寫過兒童文學麼? 王安憶:兒童文學其實是後來,一九七八年時候,我媽媽想辦法把我調回上海,就憑發表的那幾篇散文,我媽媽找關系調我進中國福利會的《兒童時代》工作,經常下學校,與孩子打交道,會搜集點材料,就開始寫點兒孩子的東西,但是那個獲獎的《誰是未來的中隊長》寫的還不是當時的兒童生活,而是寫我小學生活的故事,出來就得了獎。

     張新穎:也就是說,寫兒童文學其實是跟這個工作有關系,不是一個很自發的創作。

     王安憶:不是自發的,和工作有關系,而且也覺得好像起步時寫兒童文學容易成功,其實寫得不多,總共加起來五篇到六篇,非常之少,因為這一篇得了全國獎,給大家有兒童文學作家的印象。

    反正是還蠻順利的,現在回想似乎不大有人退我稿子,當時時代也好,有很多刊物出來,複刊或者新創,年輕的我們這一撥正在當年。

    所以那個所謂“八十年代後”,炒什麼炒?二十多歲寫作不是很正常的麼? 張新穎:我們現代文學史上的作家,大多數寫作都很早,二十幾歲成名的很多。

     王安憶:隻有年輕才會想到去寫作去投稿的,這是件很自然的事情,我們這批人出來都是二十多歲,鐵凝啊,張炜啊,都是這個年齡;尤其是鐵凝,很早就寫了《夜路》,那時才剛到二十歲吧,也很好。

    而且這些人受教育不多,文字修養全靠讀書讀出來,文字出手就很老到的,不像現在小孩是考試考出來的教養,寫出來的文字,一看就曉得,沒讀過什麼書,水得要命。

    我的文字不算老到的,我的文字我知道,我的文字一開始是很幼稚的,慢慢慢慢才好起來的。

     張新穎:好像你的文字變化比較大。

     王安憶:一開始的時候很幼稚的。

    我的文字算是幼稚,我看鐵凝的文字,陳建功的文字,一上來就非常老到,張炜的文字也蠻好的,我覺得他一上來就很抒情,很自覺的抒情。

     張新穎:他到現在也很抒情。

     王安憶:現在也還那樣子,沒什麼變化。

    但有些人一上來就很學生腔,現在還是學生腔,就是這樣。

    有些文字一上來就很好,一出手就很漂亮。

     張新穎:我是覺得,你和你們同代的很多人比起來,有個比較大的不一樣,就是,很多人有一些定型的東西,它能夠延續,一直這個樣子;但是好像你變化比較大。

     王安憶:我自己當然不能這麼說自己,隻是我覺得我和他們比較起來大概有一點不一樣,我自己覺得我比他們喜歡寫。

    我覺得他們有的時候真的并不怎麼喜歡寫,我不曉得你們能看出來吧,一篇東西他自己都沒什麼興趣寫,好像是為了完成一個使命那樣地寫。

    我感到我喜歡寫,别的我就沒覺得我和他們有什麼不同,就這點不同;寫作是一種樂趣,我是從小就覺得寫作是種樂趣,沒有改變。

    但是沒想到後來會有那麼多現實的好處,想不到會得那麼多好處。

    它甚至改變了我的命運。

    怎麼講,寫作了,然後寫作又得到認可了,人還是需要價值感,被認識了的那種感覺,就覺得真的很快樂,心情好很多。

    我整個“文化大革命”時期都過得非常不開心,我小時候很開心的,小時候我總是覺得很快樂。

     張新穎:那就寫了這麼長時間啊,應該說比較正式的能有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樣子。

     王安憶:不到三十年,正式寫作應該是從二十四歲至二十六歲起吧,已經快三十年了。

     張新穎:在這麼長時間裡,有的時候會不會突然覺得很懷疑,就是我幹嗎要寫?我寫這個東西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