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語 中國曆史的獨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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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制是國家的早期形态一樣,中央集權制也是曆史發展的必然,歐洲的崛起與統一民族國家的出現密切相關。

    不過,西歐中央集權國家和中國的中央集權的形成過程相當不同。

    歐洲是在議會、自治城市、行會等多種社會力量發育起來之後才出現中央集權國家的。

    因此,在歐洲的民族國家中,君主的專制權力是有限的,君主權力不僅受法律、議會的制約,也受到各社會階層、利益團體的限制。

     而中國完全不同。

    中國的“國家鞏固發生在社會其他力量建制化地組織起來以前”,在其他國家發揮約束力量的世襲貴族、教會、商人組織等力量,都無法約束傳統中國強大的中央集權。

    [3] 歐洲的中央集權之路,還進行過多種探索和比較。

    英國之所以後來能超越西班牙,就是因為它的體制既比荷蘭松散的城邦聯合體更有凝聚力,同時又比西班牙的君權受到更大的約束。

    通過光榮革命,“英格蘭人成功地馴服了龐然大物型的現代國家,他們沒有摧毀利維坦的巨大能量,相反是使它響應他們的意願,服從他們的法律”。

    因此,英國到後來一家獨大,并深刻地影響了今天世界的面貌。

     中國一直沒有機會馴服利維坦,皇帝在曆史上一直注意削弱商人和地主豪強的實力,以保證皇權的獨大。

    因此郡縣制下的皇權隻受“天命”的軟約束,沒有制度上的硬約束。

     四 中國和歐洲國家形成過程中的不同,也造成了中國和歐洲社會面貌的不同。

     第一,傳統中國社會是整齊劃一的一元化結構。

     中國大一統大王朝的面積極大,各地情況千差萬别。

    為了保持國家的一元化和一緻性,大一統王朝通常會對全國進行格式化的整齊劃一。

     這種整齊劃一令西方人驚歎。

    就像我們前面引用過的,英國人說:“自進入中國境内以來,在這樣大的地面上,一切事物這樣整齊劃一,這在全世界是無與倫比的。

    ”[4]中國在和平時代的社會治安之良好,和政府行政效率之高,也遠優于同時代的歐洲。

     但是整齊劃一也有代價。

    在中央集權制下,因為皇權的獨占性,君主通常對地方社會的動态發展表現出恐懼,對其他社會力量始終處于壓制防範狀态。

    [5]因此總是采取“消極性帶防禦性”的做法,“維持各地區的平衡,一般遷就經濟落後地區”。

    比如很多朝代經常命令大片區域種植同類作物,結果加重了社會的負擔,造成經濟倒退。

    明初為防海盜騷擾,下令“片闆不許下海”,清初遷海令更要求所有沿海居民内遷30裡,正如葛劍雄先生所說,造成的經濟損失其實大大超過了海盜的掠奪。

     大一統王朝制定政策,出發點總是“便于君”而不是“便于民”,因此經常在全國範圍内遠距離大規模征調人力資源,被征調的百姓花在路上的時間甚至遠遠超過服役的時間,大大加重了民衆負擔,秦朝的滅亡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賈誼說,當時淮南的百姓迫切希望置于諸侯國的統治之下,而不直屬于朝廷,以便能就近服役,而不必再長途跋涉于淮南和長安之間。

    而明代實物賦稅制下,百姓負擔的運費居然5倍、7倍于皇糧本身,這也是長途征調的結果。

     葛劍雄先生說,在落後的交通和通信條件下,如果政治設計更關注民生,應該更多地照顧地區差異。

    他觀察到,有的時候,地方性“政權的領土大大縮小了……統治層次減少了,傳遞時間縮短了,行政效率會有所提高。

    隻要保持和平狀态,人民會因此而獲得較多實惠”。

     因此大一統體制一方面維持了社會的穩定,帶來了長時間和大面積的和平,另一方面卻也限制了社會變化發展的空間,也壓制了地方的效率。

     而歐洲因為一直沒有完成統一,各民族國家出現強烈的競争态勢。

    斯塔夫裡阿諾斯說,規模浩大的鄭和下西洋因為皇帝的一道簡短的命令突然停止,這在歐洲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中國的皇帝能夠并的确發布過一道道對其整個國家有約束力的命令,歐洲絕無這樣的皇帝。

    ”小國林立雖然動蕩不休,但另一方面使得各地的活力得以發揮。

     第二,中國傳統王朝的優勢是能夠集中力量,但是集中後的力量,用于提供公衆服務的并不多。

    我們看傳統時代的财政結構,有兩個重點,一個是皇室和貴族們的消費,另一個就是供養軍隊和百官,用于民生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葛劍雄先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