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歐洲沒有“官逼民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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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秦代之後的皇帝其實都是大盜,孔孟之道在中國早已被毀滅,秦後“二千年由三代之文化降而今日之土番野蠻者”。

    中國本來是一個很文明的國家,但是經曆曆代皇帝的殘害,甚至到晚清退化到野蠻的土人階段。

     就連認為從封建變為郡縣是曆史發展的必然的王船山,也一再歎息三代之後,“伯統裂,天下潰,三代之道法墜地而不複修”。

    秦統一天下之後,曆代皇帝“貪天位、戗人倫”,以緻“盜賊、夷狄交相蹂躏中國,不知其所終”,即農民起義和異族交替造成社會動蕩,而且這種曆史規律還沒有終結的辦法。

    因此,他對秦朝充滿仇恨,認為這是禽獸之治。

    “暴秦岐人紀以同于禽獸之自王,可勝誅哉!”[28] 對三代之治的推崇,代表了知識分子心目中對秦政的反感。

    在很多人看來,三代之時,人才活得像個人,秦政以後,社會就完全變質了。

     六 當然,以上看法無疑過于“儒學原教旨主義”,有誇張偏激之處。

    其實以平和的心态看,相比封建制,大一統郡縣制也有其優勢,在很多方面也取得了封建制所不能取得的巨大成就。

     首先,雖然大一統王朝不斷崩潰,但是在王朝存續期間,還是給地域廣袤的中國帶來了較長的和平時期。

     歐洲曆史上的動蕩和沖突,雖然和中國比起來烈度和影響面積通常要小,但是持續而連綿。

    而中國在大一統王朝的控制下,可以實現數十年甚至一百多年的長時期和平。

    秦漢帝國崩潰後,雖然也經常經曆分裂時期,但是在大一統郡縣制度下,總能成功地再度完成統一。

    葛劍雄先生統計說,在中國曆史上,大約一半的時間是統一的。

    而西歐在羅馬帝國崩潰後,就沒能再統一(能夠勉強算為統一的時間,至今也不超過10%)。

     中國的地理特點和文化心态,決定了在分裂狀态下,群雄通常争戰不休,“神仙打架,百姓遭殃”,結果是人口銳減,經濟崩潰。

    在中國人的曆史經驗中,隻有建立起穩定的大一統政權,才能享有長期和平,這就是所謂的“亂世人不如太平犬”。

    秦朝建立後,大臣頌揚秦始皇“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争之患”,認為他的主要成就就是結束了持續幾百年的戰争。

    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也批評不願意為他出山服務的讀書人夏伯啟說,是他這樣統一天下的皇帝把夏伯啟從戰亂中拯救出來,過上了安定的生活,“爾所以不憂淩暴,家财不患人将,所以有所怙恃者,君也”,也就是說,你們所以能安然生活,所以不怕别人淩暴,家财不怕人搶,靠的是君主。

     其次,在長期的和平中,中國人創造出衆多物質和精神文化成就。

    統一帶來的度量衡标準的一緻、邊界的廢除、便利的交通,這些都有利于廣大領土内部的物質财富流動和精神文化交流。

    郡縣制也實現了同時期世界上其他國家沒有的大面積的身份平等。

    從秦代開始,除了皇帝之外,其他所有人實際上都屬于一個共同的階層,這就是黑格爾所說的“普遍奴隸制”。

    為了維系大一統的結構,中國又發明出了獨特的“科舉制”,這一制度直接啟發了後來西方的文官選拔制度。

    和印度的種姓制度、歐洲的貴族制度、日本的武士制度比起來,中國社會實現了空前的流動性。

     因此,在所謂的歐洲中世紀的黑暗時期,中國曆史發展卻進入了高峰期。

    在長期的和平下,一個王朝的經濟通常會穩定發展,因此出現了很多盛世,比如唐代的貞觀之治、開元盛世和清代的康乾盛世。

    在長時期的和平與巨大的體量基礎上,中華文明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就。

    雖然哲學上已經喪失了春秋戰國時代的原創力,但是在文學藝術上,卻創造了燦爛的文化成就,比如唐詩宋詞;在具體的實用技術上,經過漫長的積累,也出現了諸多突破,比如四大發明。

     很多時候,文化與體量是有直接關系的。

    雖然朝鮮、越南和日本學習中國長達千年,并且亦步亦趨到自認“小中華”的程度,但是無論是學術還是文學、繪畫、書法,它們所取得的成就還是遠不及中國,這個我們稍一翻閱資料就一目了然。

    體量的優勢當然更體現在超級工程上。

    隻有在“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郡縣體制下,中國才有可能出現萬裡長城和大運河這樣的物質成就。

    如果你參觀過韓國王宮、越南王宮,你會發現,它們無論是氣象、體積還是精美程度,都完全不可與中國的故宮同日而語。

     [1]參見許平中《王朝盛衰興亡、國家分合交替之謎新解》。

     [2]葛劍雄主編:《中國人口史》(第一卷),複旦大學出版社,2002,第473頁。

     [3]葛劍雄主編的《中國人口史》認為金亡時人口下降了87%,見第三卷,第383頁。

     [4]葛劍雄主編:《中國人口史》(第三卷),複旦大學出版社,2002,第621頁。

     [5]葛劍雄主編:《中國人口史》(第四卷),複旦大學出版社,2002,第446頁。

     [6]薛湧:《“黑暗時代”不黑暗:中世紀的再發現》,《書城》,2011年第9期。

     [7]中國部分數字如下:前221年,4000萬,前202年,1650萬(《中國人口史》第一卷,第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