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孔子為什麼經常夢到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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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發育起來之後出現的,因此君主的專制權力是有限的,君主權力不僅受法律、議會的制約,也受到各社會階層、利益團體的限制。

    因此,雖然現在的西方國家都是大共同體,但是它們都保留了很多自治傳統。

    比如今天美國社會超過一半的公共事務是由民衆自我管理完成的,美國人今天仍然認為,“一切政治都是地方政治”。

     因此阿夫納·格雷夫(AvnerGreif)在讨論西方文明成功的原因時,提出了一個基本的制度因子:西方人一直沒有失去自治能力。

    當小共同體能夠在現代國家的結構中保存自己的自立性和創造性時,就能促進社會的繁榮和國家的興盛。

    如果這種小共同體過早地被國家權力整合,社會的基本動力就消解了。

    因為“文明的動力歸根結底來自社會基層。

    當一個社會活躍着無數自治群體,每個人都參與社區事務的時候,這個社會才是健康的。

    當一個社會把所有權力都由高高在上的政府壟斷,這個社會注定會失去活力”。

     中國的“國家鞏固發生在社會其他力量建制化地組織起來以前”,因此君權得不到有效的約束。

    周秦之變後,中國社會原有的那些小自治體和小共同體被消滅了,完全被官僚體系取代。

    正如同法國曆史學家托克維爾在《舊制度與大革命》中描寫法國專制王權時期一樣,“中央集權下官僚機構的行政活動取代了地方民衆的公共生活”,社會因此沙漠化。

    事實證明,這不利于一種文明和一個社會持續保持活力。

     今天的中國當然不可能通過“反向的周秦之變”重新走回周制,走回小國寡民。

    但是,儒家反對權力過度擴張,強調家族自治,對我們今天思考如何治理社會還是有啟發意義的。

    事實上,後來的大儒顧炎武就提出以宗族力量來限制皇權,“無強宗是以無立國”,沒有強大的宗族就沒法立國。

    他說唐代“貴士族而厚門蔭,蓋知封建之不可複,而寓其意于士大夫,以自衛于一旦倉皇之際”,唐代的君主雖然知道不能恢複封建制,但是還是保留了魏晉時再度發展起來的大家族制度,這樣的話,天下蒼黃之時,大家族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自保。

    雖然他對唐史的這種解讀不見得正确,但這正是儒家精神一以貫之的體現。

     [1]塞缪爾·E.芬納:《統治史》(卷一),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4,第480頁。

     [2]李根蟠:《從銀省山竹書〈田法〉看戰國畝産和生産率》,《中國史研究》1999年第4期。

     [3]喻中:《法家的現代性及其理解方式》,《山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1月。

     [4]呂思勉:《中國政治思想史》,中華書局,2014,第41頁。

     [5]法家隻求實用,不講原則。

    商鞅曾把禮樂、孝悌、誠信、仁義、非兵、羞戰,列為有害國家的“六虱”。

    他說,隻有杜絕了“六虱”,國家才能強盛。

     [6]徐良高:《中國早期文明研究中的幾個問題》,《中原文物》2006年第2期。

     [7]為了把農民捆綁在土地上,商鞅還明令“民無得擅徙”,這是束縛了中國人幾千年的“戶籍制度”的起源之一。

     [8]韓非子在《五蠹》篇中說:“故明主之國,無書簡之文,以法為教;無先王之語,以吏為師;無私劍之捍,以斬首為勇。

    是境内之民,其言談者必軌于法,動作者歸之于功,為勇者盡之于軍。

    ”這個理想在秦國真的實現了。

     [9]陳明:《從殷周之變到周秦之變——論中國古代社會基本結構的形成》,《社會學研究》1993年第2期。

     [10]薛湧:《從中國文化的失敗看孔子的價值》,《随筆》,2008年第1期。

     [11]郭俊岩:《中世紀西歐農民的日常活動與貧困化之探讨》,《台東師院學報》1988年第10期。

     [12]秦晖:《傳統十論》,東方出版社,2014,第12頁。

     [13]秦晖:《傳統十論》,東方出版社,2014。

     [14]秦晖:《傳統十論》,東方出版社,2014,第149頁。

     [15]《論語·述而》:“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複夢見周公!” [16]漢代儒生并不把《論語》當成經典,隻當成普通讀物。

     [17]薛湧:《學而時習之》,新星出版社,2007,第1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