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宿命,還是必然?

關燈
将他抛棄了,決意不讓袁世凱在這個位置上存在了。

    4月1日,袁世凱以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三人的名義,向護國軍提出六條和議方案:一、滇、黔、桂三省取消獨立;二、三省治安由三省長官負責維持;三、三省新兵一律解散;四、三省派往戰地的兵士一律撤回;五、三省自即日起,不準與官兵交戰;六、三省各派代表一人來京籌商善後。

    這樣的和議方案,帶有不屑和強制的口吻,護國軍方面當然不同意,并且針鋒相對提出了六條方案:一、袁世凱于一定限期内退位,可免其一死,但須逐出國外;二、誅帝制禍首楊度等十三人以謝天下;三、帝制大典籌備費及此次戰争軍費六千萬元,應由查抄袁世凱及楊度等十三人财産賠償之;四、袁世凱子孫三代,剝奪公權;五、袁世凱退位後,以黎元洪繼任大總統;六、除國務員外,文武官吏均照舊供職,但關于軍隊駐地,須接受護國軍都督指令。

    很明顯,護國軍的這六條,就是硬生生要與袁世凱過不去了。

     接下來的事情,讓袁世凱更覺得有“四面楚歌”的滋味了——不,不僅僅是“四面楚歌”,而是衆叛親離了。

    袁世凱的老友徐世昌見此情形,向袁世凱提出辭去了國務卿一職,把這個位置讓給段祺瑞,以此為條件,讓段來收拾殘局。

    自己則南下河南輝縣老宅,去經營自己園中的蔬菜、果樹。

    徐世昌的歸隐還真頗有當年老子的意味,走之前,這位冷靜而緘默的“旁觀者”對袁世凱意味深長地說:自己實在是沒有精力卷入這次風雲變幻了,等塵埃落定之後,他會歸來幫他收拾殘局。

    徐世昌的話語真是一語成alt,沒多長時間,他就從河南返回,替他的這位老友主持了葬禮。

    袁世凱請段祺瑞重新出山,委任他為國務卿。

    段祺瑞的精明和強悍,一直是袁世凱所欣賞的。

    段祺瑞一上任,就跟袁世凱讨價還價,決不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國務卿,而要做有職有權的實力派人物。

    段祺瑞向袁世凱提出,改政事堂為責任内閣,恢複民國三年前的政治體制,也就是法國政體的内閣制。

    袁世凱答應了段祺瑞的要求。

    這個時候的袁世凱已心灰意冷,能退讓的,幹脆都退讓了,自己還是做一個名義上的大總統吧,至少可以少有過失,也不用負責任。

    到了4月份,袁世凱下令:委任國務卿總理國務,組織政府;其後,又下令取消政事堂,恢複國務院和國務總理名稱。

     第一步成功之後,段祺瑞步步緊逼,希望袁世凱将軍事大權也交到自己手中,要求撤銷總統府的大元帥統率辦事處,将辦事處所管事務,下放到陸軍部、海軍部以及參謀各部。

    随後,段祺瑞又提出将模範團和拱衛軍收歸陸軍部管轄的意見。

    袁世凱看後很不高興,不由自主地想起武昌起義後自己對于清廷的步步“逼宮”,曆史真是循環得厲害啊,才幾年工夫,一切就換了個位,輪到自己遭别人的擠壓了。

    真是“現世報”啊! 時間很快到了5月,局面變得更無法收拾了——前方戰事一直沒有進展,後院卻不斷起火。

    一直騎牆的馮國璋,在“前八條”的基礎上,修正後又提出一個“新八條”,最關鍵的是總統問題:馮國璋認為,民國中斷,大總統地位消滅,副總統亦當回歸消失,所以由副總統代行職權不能成立,應該承認袁大總統對于民國暫負維持責任,一俟國會開會,袁應即行辭職,依法産生大總統,實行責任内閣。

    馮國璋的用意很明顯,就是不想讓副總統黎元洪繼任大總統,而是承認袁世凱為過渡總統,然後召集新國會以選舉總統。

    如果将黎元洪排除在外,馮國璋自以為在總統選舉中會居于優勢地位。

    馮國璋的提法公布之後,輿論大嘩,人們斥之為“袁世凱第二”。

    在上海的二十二省區知名人士由唐紹儀領銜,包括譚延闿、張繼等一萬多人聯名發出通電,對馮國璋提出的八條痛加駁斥。

    馮國璋的聲望一落千丈。

     各省統兵大員的苦苦相逼,表明原北洋系将領離心傾向的加劇。

    袁世凱陷入了和談不成,用兵也不成的泥淖之中。

    各地的呈文、檄文如冰雹一樣向袁世凱砸來,這個國家的每一個人,似乎都要以這種方式來表達對政治的興趣。

    讓袁世凱啼笑皆非的是來自于家鄉河南的通電,竟有河南4道106縣1284人的簽名。

    看了這樣的電文,袁世凱覺得自己仿佛成了一隻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袁世凱内部混亂分崩的時候,南方已獨立的四省卻加強了團結和聯系。

    1916年5月8日,四省共同在廣東肇慶成立了軍務院,以唐繼堯為撫軍長,岑春煊為副撫軍長(代理撫軍長),梁啟超為政務委員長,蔡锷、李烈鈞、陸榮廷、龍濟光等各獨立省份的督軍、總司令為撫軍。

    其組織宣言宣稱,軍務院統籌全國軍事、庶政,這實際上是與袁世凱中央政府對抗的臨時政府。

    之後,蔡锷代表軍務院,提出解決時局的四條措施,主要是:一、袁世凱退位,以副總統繼位;二、考慮到黎元洪難當重任,建議由國務總理段祺瑞攝政;三、撤退前敵北軍,由南北代表商定善後;四、以特别條件之規定,選舉段祺瑞為大總統。

     南方軍務院成立的同時,陝西陝南鎮守使陳樹藩也宣布陝西獨立。

    接着,袁世凱的另一位心腹陳alt也通電全國,宣布四川獨立,四川省與袁氏個人斷絕關系;湖南将軍湯芗銘也宣布湖南獨立。

    二陳一湯的倒戈,就像兩把匕首一樣,插在袁世凱的心尖上。

    這幾個人,在平日裡,都是袁世凱的心腹,而且都是情意切切地勸說袁世凱稱帝的。

    世态如此炎涼,袁世凱傷心欲絕。

    這個時候,袁世凱已經知道,大勢已去,自己已很難挽回局面了。

     讓袁世凱感到悲涼無比的,還有梁啟超不斷發出的“檄文”——南方的梁啟超接連寫下了《袁政府僞造民意密電書後》、《袁世凱之解剖》,對袁世凱展開了猛烈攻擊。

    紙筆的确可以殺人啊,讀着這樣的文字,袁世凱感到周身透涼: 袁氏一生,其言與行,無一不相違;其心與口,無一而相應,彼袁氏蓋古今天下第一愛說謊且善說謊之人也。

    以前清托大臣而盜賣前清,以民國服務之公仆而盜竊民國。

    既假借外人言論以劫持吾民,複冒用吾民名義以欺罔列國。

    不自量度而貿然嘗試,一遇挫折則然乞憐。

    以總統未足則觊觎皇帝,若皇帝做不成則又将謀保總統。

    險詐反覆,卑劣無恥,一至此極。

    以此等人而為一國元首,吾實為中國人羞之;以此等人而全世界人類四分之一歸其統治,吾實為全世界人類羞之。

     在《袁世凱之剖析》之中,梁啟超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