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告密,還是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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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自撫其頸曰:苟不欲救,請至頤和園(慈禧住處)首仆而殺仆,可以得富貴也。

     袁正色厲聲曰:君以袁某為何如人哉?聖主乃吾輩所共事之主,仆與足下同受非常之遇,救護之責,非獨足下,若有所教,仆固願所聞也。

     君曰:榮祿密謀,全在天津閱兵之舉,足下及董、聶三軍,皆受榮所節制,惟挾兵力以行大事,雖然,董、聶不足道也,天下健者惟有足下。

    若變起,足下以一軍敵彼二軍,保護聖主,複大權,清君側,肅宮廷,指揮若定,不世之業也。

     袁曰:若皇上于閱兵時疾馳入仆營,傳号令以誅奸賊,則仆必能從諸君之後,竭死力以補救。

    ……若皇上在仆營,則誅殺榮祿如殺一狗耳! 康、梁的說法,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袁世凱當時表态得非常果敢,表示堅決站在光緒一邊,口口聲聲“殺榮祿如殺一隻狗一樣”。

    不過袁世凱提出殺榮祿必須有一個重要的前提條件,就是皇上必須到自己的營中來親自下令。

     袁世凱又是怎樣說及這一段密談的呢?袁世凱《戊戌紀略》中,是這樣寫的: (初三日晚)正在内室秉燭拟疏稿,忽聞外室有人聲,阍人持名片來,稱有譚軍機大人有要公來見,不候傳請,已下車至客堂。

    急索片視,用譚嗣同也。

     餘知其為新貴近臣,突如夜訪,或有應商事件,停筆出迎。

    …… 袁世凱随後寫道:一段寒暄過後,譚嗣同先說了一通他與康有為曾怎樣向皇上力薦袁世凱,但都因榮祿阻礙,使得袁世凱的晉升緩慢。

    之後,譚嗣同話鋒一轉,出示了在袁世凱看來非常可疑的光緒手谕:讓袁世凱在榮祿前宣讀皇上的命令後,誅殺榮祿,然後,“即封禁電局、鐵路,迅速載袁某部兵入京,派一半圍頤和園,一半守營,大事可定”。

     予(袁自稱)聞之魂飛于天外,因诘之:圍頤和園欲何為? 譚雲:不除此老朽(慈禧),國不能保!此事在我,公不必問。

     予謂:皇太後聽政三十年,疊平大難,深得人心。

    我之部下,常以忠義為訓誡,如令以作亂,必不可行。

     譚雲:我雇有好漢數十人,并電湖南招集好将多人,不日可到,去此老朽,在我而已,無須用公。

    但要公以二事——誅榮祿,圍頤和園耳!如不許我,即死在公前。

    公之性命在我手,我之性命也在公手,今晚必須定議,我即詣宮請旨辦理! 予謂:此事關系太重,斷非草率所能定。

    今晚即殺我,亦決不能定,且你今夜請旨,上亦未必允準也。

    …… 予見其氣焰兇狠,類似瘋狂,然伊為天子近臣,又未知有何來曆,如明拒變臉,恐激生他變,所損必多,隻好設詞推宕。

     以袁世凱一向處事的冷靜風格,在沒有看到上谕之時,肯定是不會動手的。

    袁世凱當然知道,在這場帝後沖突之中,他隻要按兵不動,則帝黨就必然束手就擒,全軍覆沒;如貿然加入帝黨,興兵勤王,他那七千子弟,也未必救得了光緒,有可能自己的腦袋也不保。

    袁世凱自述道,當時他強調了兩點:一是殺榮祿容易,但要奉旨行事;二是立即舉事不易,因為營中槍彈均為榮祿控制,必須先設法預貯彈藥,然後方能依策行事。

    天津為各國聚集之地,如果忽然殺了總督,會引起動亂;并且,在自己的新軍周圍,董、聶各軍四五萬人,淮、泗各軍又有七十多營,京城内也有旗兵數萬人,自己的軍隊隻有六七千人,怎麼能辦成此事?對于袁世凱提出的第一條,譚嗣同回答說:20日早晨袁世凱請訓時,光緒帝自然會親自下達命令。

    而對袁世凱所說的第二條,譚隻好表示同意,并且,認為袁世凱是“奇男子”。

     有關袁世凱在戊戌變法時的表現,焦點就是袁世凱在第二天,也就是9月19日這一天,到底有沒有向慈禧或者榮祿告發,以緻直接引發了21日早晨慈禧的重新歸政。

    當日袁世凱直接告密的可能性,幾乎是沒有的,沒有确切資料表明這一天袁世凱見到了慈禧。

    剛剛擢升為二品候補侍郎的袁世凱即使見到慈禧,也不敢妄自說此大事。

    慈禧的召見,也隻會是例行公事。

    除了觐見,袁世凱也沒有資格、沒有可能再見到慈禧太後,即使袁世凱來京後谒見過的後黨權臣剛毅、王文韶等,也不可能“引見”他觐見慈禧太後。

    唯一能讓袁世凱見到慈禧的,隻有奕alt。

    不過當時袁世凱跟奕alt交情并不深,他們的交好,也是後來的事。

    所以,奕alt當時也不可能帶袁世凱去見慈禧。

    總而言之,慈禧和榮祿很可能是通過其他的渠道,對于光緒和維新黨人“圍園殺後”的計劃了解得一清二楚,不一定非得通過袁世凱的告密。

    不過9月19日那一天,袁世凱的心腹徐世昌回了天津。

    從時間上來說,徐世昌倒是有可能向榮祿密報,再通過榮祿電報告知慈禧。

    當然,這隻是推測和臆度。

    徐世昌的日記中,也沒提見到榮祿的事。

    假如袁世凱通過徐世昌告密的話,慈禧在收到榮祿的急電後,決不會等到兩天後的21日才動手。

    在此緊急情況下,按照慈禧的風格,應該會當機立斷。

     9月20日這一天的情況記載得比較清楚:早晨,光緒在宮中第三次召見袁世凱。

    袁世凱後來在《戊戌紀略》中表明,那一次召見,袁世凱并沒有得到譚嗣同所稱的密谕,光緒帝也絕口不提兵變的事情。

    這當中有兩種可能性,一是光緒對于譚嗣同勸袁世凱勤王一事不知情;二是光緒在權衡了自己的實力後,放棄了反抗。

    袁世凱利用了這次請訓機會,大膽向光緒帝進言道: 古今各國,變法非易,非有内憂,即有外患,請忍耐待時,步步經理,如操之過急,必生流弊。

    且變法尤在得人,必須有真正明達時務老成持重如張之洞者,贊襄主持,方可仰答聖意。

    至新進諸臣,固不乏明達勇猛之士,但閱曆太淺,辦事